在广阔的农村和城市之间,我们看到,怀揣梦想的农民打拼者,风尘仆仆地为谋生而奔劳。他们离开了土地,在城市中打拼,没有身份,没有各种城市福利,有的只是艰辛和劳累。这个群体生活在城市的最底层,用汗水和牺牲,勾画出了规模壮观的城市化进程风景线。但他们面对着一个残酷的事实,巨大的付出与回报不成比例。 摄影是记录,也是表达。纪实摄影和报道摄影对农民打拼群体的关注,是一种责任和良知,更是一种无言的呼吁。在这方面,从上世纪80年代起,中国很多摄影师们,都在拍农民大进城专题,像美国的雅各布·里斯拍摄纽约城市化进程中的贫民窟一样,也都做得很好了。 李东是位颇有情怀和使命感的摄影师,身在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繁华都市广州,能将镜头对准进城打拼渴望改变命运的底层人,难得可贵。专题《他乡》,在城市化进程的大背景下,试图表述出打拼的农民及其下一代,精神世界在乡村情结和城市的再塑造间游移的主旨。从关注打拼者群体艰辛的体力付出到关注这个群体的心理状态,进而探究其精神归属感,这是一种很坚实的影像沉思,很贴近中国国情和人本。 中国大规模城市化的进程中,农民打拼群体身体艰辛的付出是铁的事实,他们自身的身份认同、情感及精神归属则更是当下突出的新问题。这个打拼的农民群体穿梭于城乡之间,身体为生存劳顿着,精神为新旧两个世界挣扎着。毕竟他们是从土地中走出来的人,中国城乡巨大的差距,筑建了他们的心理落差。“我从哪里来?我是谁?我到哪里去?”的哲学追问,在他们那里则是城乡差异惯性驱使下的自我失落与辨识,并潜滋暗长地纠结于内心。 如此而言,在当下,拍摄农民打拼群体,只呈现其生活艰辛之一面,肯定少了深度而徒具现实的平面性反映。身体的艰辛劳作之外,精神的汹涌游移与困境,更是要命的现实。从这个角度而言,《他乡》是一组很有敏锐现实洞察力的作品。这个专题不同于他的“广州非洲人街”专题。“广州非洲人街”很国际化地关注了外国游民在中国生存打拼状态,更多是对打拼者身体上的叙述。而在《他乡》专题中,摄影师通过对本土农民打拼群体横向和纵向的追踪拍摄,展现他们的生存状态之余,更多是下气力地挖掘了这个群体的心路历程和精神世界。《他乡》,不只探求身体的在场性,而是更多探求精神世界的在场性,这个就很有价值。 我们知道,生存和精神活动,大体是人类存在的基本状态。人类历史的进程上,从没有过像今天这般如此疯狂的日新月异。这是个全球化的时代,世界不是越来越大,而是越来越小。在今天的状态下,肉身栖居之不易,恰如精神之飘摇不定。肉身历尽磨难同时,精神亦在质疑和追索。当生存大体稳定下来,肉身中的精神尤在彷徨。精神,要寻找的是肉身存在的明证和理由。家园和归属感,是精神不断地从肉身中突围,孜孜不倦寻求的东西。如此,这地球村上,每个人都是寻找归宿的尤利西斯,每个人都“生活在别处”。 在中国工业化、后工业化和城市化的状态中,国民精神的犹疑性,越发的强烈。打拼的农民群体更是身心陷于城乡二元的纠结之中,他们悬浮的命运堪忧,心路历程更是值得关照。《他乡》试图要通过影像提出精神归属性问题。对这个群体精神游移性的关照,是更深层次的审视,是中国城市化进程中最真实细节和最痛疼的部分的揭示,是对乡村文化与城市文化冲突之思索。值得我们注意的是,《他乡》这组影像对内心世界的努力关注和探究,也是对个体身份的再辨识,再审视,再确认。也许,确定了精神,就是确定了身体,就是确定了身份,就是确定了自我。但,这个正在进程中的农民打拼群体能吗?也许,改变在他们的下一代和下下一代里。 整体而言,《他乡》这个专题,李东很尽了躬身之力。我们看到,其中的每幅影像都很精细,无论是影像色调和构成,似乎都固执地呈现出单片完美主义的追求倾向。李东喜欢弱光下拍摄,氛围对主题的营造也很给力,影像中的色调,不但饱满地传达了情绪,无形中也是生存境遇的一种隐喻。《他乡》所展现的文字也是深入和细腻的,现场采访的录音用于影像中,使得整组影像饱含客观的说服力。我喜欢那几张直视镜头的照片,影像中人的表情,多辛劳,也多无奈和茫然。那些神情在诉说一些东西,那是心里世界的流露,也是其精神面貌的洞现。 精神的温度决定艺术品成长的品格。底层的表述与摄影师表述底层,真诚很重要。格罗赛在《艺术的起源》中谈到,每一时代所产生的倾向艺术的人数是相同的。但是在这些人数中,只有能适应时代的精神温度的,方才能够有所成就……温度源于作者,源于地域、时代、社会、人情、情感。李东越过这层面,想透观其心路历程,因而很有时代之温度感。如果再沉下去,许会更加的深刻。我们要知道,拍摄他人,有时就是拍摄自己。扫描二维码关注微信号:hl j r bsw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