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英和 兴安岭气候真是早穿皮袄午穿纱,早上秋衣秋裤,中午穿背心都冒汗。 1994年初秋的一天,午夜十一点左右,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是绥化电信长线局的领导老王找我,他说:“你准备一下,我现在让司机小崔开车接你去。”我说:“啥事这么着急好几百里连夜接我?”他说:“省局给咱们一项任务,塔河到开库康线路改造工程,领导班子研究决定还得让你这个老将出马。” 我答应了。和老伴儿商量,要出去没有做饭的咋办?我老婆虽然年过50但是是厨师出身,她同意扔下了三岁的二孙女不哄,和我一起出征。 就这样领导一声令下,我们夫妇二人带着大队人马,乘着三台汽车,浩荡地奔向呼玛。 沿着黑龙江边沙石公路,向西北边陲前行,路南边是巍峨高高的兴安岭,群山环抱,山峰陡立。公路北边是滔滔的黑龙江,望俄方点点的粉色小屋,尽收眼底。汽车转过山头前面一山崴子,一眼望去见一村庄,秀丽可爱,有山有水有河,炊烟袅袅。路标写着张地营子,正赶上中午只见有两座高山夹着一条运木林道,旁边三间木刻楞房一座,远看一点红,来到近前却是饭店的一个红幌子。对讲机那头传话停车打尖,三台车停在公路边上。 我们进入客厅,更是原始味道,木墩椅两米长,大板支上四个木柱便是餐桌。迎面走出一男一女约40岁左右,笑脸相迎:“各位从哪里来?”我们说内地。他笑了笑说一看各位就不是山里人。吱一声后门开了,一个10岁左右男孩,领一条大黑狗,从后屋进来,男孩叫小波,男主人说:“爷爷奶奶来了也不说话?”小孩傻笑一下走到老伴儿跟前,叫一声“奶奶”。老伴儿搂过来给他块糖果,他就不离开老伴儿了。男主人说:“我们在这守了10多年了,孩子和狗都呆傻了,狗见人都不叫了。我们山里人不会做啥,河里有鱼自己捞,缸里有猴头其他蘑菇都有。你们自己做吧。酒有高粱小烧随便喝!”正好老伴儿会做大锅灶,木头柈子下面添火,上面炖猴头,炒山野菜。不到30分钟丰盛的四个菜到大方桌上,连他家9口人一起乐乐呵呵吃起来。一顿中午饭,守山人孩子挨着老伴儿恋恋不舍。酒足饭饱,付完费用起立告别。主人的孩子小波拉住老伴儿的手说:“奶奶我跟你们走。”这一场面使心软的老伴儿落下眼泪,挥手告别。 离开呼玛经过兴华方到达阔别四年的塔河十八站,正赶上中午,旧地重游,想起“高高的兴安岭一片大森林,森林住着勇敢的鄂伦春”那首歌,心中浮想联翩。 四年前,我因通信工程施工来到这里带队。塔河十八站漫山遍野都是浆果蓝莓,紫黑色外皮挂一层小霜,吃到嘴里越吃越爱吃,吃多了昏昏欲睡能醉人。当人吃过饱之后,吃上几把蓝莓,肚子就不胀了,助消化。我们住在十八站道南一坛边缘,四个帐篷席地而落,木板搭床木墩支板,每人睡时头必须朝里睡,免得遇上黑熊、野猪等野牲口进帐篷。兴安岭气候真是早穿皮袄午穿纱,早上秋衣秋裤,中午穿背心都冒汗。帐篷里生上一个炉子睡到半夜,有人起夜唤醒大伙说看见了鬼火,大家抬头一望,正有两辅之间过道,一片绿火,高高低低,闪闪发光飘荡着。胆大的同事用手一抓,手上也发光,但不烧手;胆小的人蒙上被子假装看不见。大家议论纷纷。第二宿鬼火渐少,坑里一道亮线,原来是磷火,大家都虚惊一场。 到了开库康,我们部分技工和力工住在林场俱乐部里,我们指挥部住在路东一个四外透风的房子里,东边邻近一家豆腐坊。大家行动起来,清扫屋里破烂东西,打水和泥,抹窟堵洞,封窗户,安排床铺。房东叫胡东,人高马大,俄罗斯男人脸,蓝眼睛,典型的二毛子(中俄混血儿)。他住在路东林场家属房,我们头一次人生地不熟到人家有些陌生,胡东豪爽大方管我叫叔,管我老伴叫婶,他介绍他妻子也姓姜,叫到面前一一打招呼。他媳妇做了八个菜,我们也不能白吃,把带的副食拿了出来。初到陌生地,不免有些拘束,还是胡东打开了话题,他拿了白酒倒在暖壶盖上,给老伴儿倒了杯健力宝。他说:“叔,初来乍到,我敬你一杯!”我说:“你逼我,我说你是苏联人。”他哈哈哈大笑说:“你看对了,罚一杯。”我说:“你这孩子不讲理,猜对了还罚一杯,猜不对呢?”他说:“猜不对今晚就不能出这屋,喝到天亮,他们回去,你当指挥的就在我家睡。”看出来俄罗斯人豪爽和善饮,我们便喝了起来,他边喝边讲他的家史。他的母亲本是俄罗斯贵族家的闺秀,大个漂亮。他聪明能干好学,现在看管二十二站电话和林场电话,林场柴油机发电。他说林场里的事没有他不明白的。 那地方边远物质缺少,副食上不去,一天白菜土豆。大家都比较低落,我袒护部下心切,天天心里乱七八糟的。到现场,工人们带饭中午不回来。我牙痛一天只吃早晚两顿,老伴儿心疼我,每天弄一碗白糖让我补充体力。实在没办法,让胡东买一袋黄豆,我们去豆腐坊,找到做豆腐的女主人,她做一天给我们示范。我们让技工东津跟她学做豆腐。就这样,我们每天给豆腐坊女主人五元钱,她把房子交给我们,卤水等俱全。第二天早上四点起来,我们开始做豆腐,一天一板。做出的豆腐又白又嫩,特别好吃。豆腐好吃,技工张四一顿能吃三碗豆腐,撑得一天没上工,被大家一顿臭骂。有了豆腐改善伙食,又能喝上豆浆,大家很高兴。休息时间同志们捉蝗虫捞哈什蟆子改善伙食。 我是带队的,大家馋蘑菇了,身前身后的围着我转。我急了冲他们喊道,围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蘑菇。他们还是傻笑,我只好找到给我们干力工的鄂伦春小伙莫汉说:“活让别人干,给你个任务,你帮我去采蘑菇,工钱照付,一天1.68元。”中午时候,莫汉采蘑菇回来了。一盒清蒸猪肉罐头炖一筐蘑菇。中午开饭,蘑菇肉香飘荡在山林间,大家拼命吃着,干劲十足。午休时,我领他们上山采猴头,我说:“愿意跟我走的,每人腰上都得别着一把斧子,免得遇上野牲口,约法三章,看着点时间,别耽误工作。施工人员每人都带着筐。休息时间就能采一筐,房子四周挂满了蘑菇串。 工程一直干到冬天,奋战了五十八天,终于完工了。第二天凌晨三点,准点启程,告别了塔河朋友,再见吧,高高的兴安岭,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