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5月份开始,便试图寻找一条通道,读懂叶君新作《我本一无所恋》,借机读懂萧红。 过程很折磨——急于得出结论而不敢轻易做结,急于出稿而惶惶不敢下笔,像一个时时惧怕被提问的学生。五个月过去,如冲洗旧式胶片,混沌中的山水风物次第凸现,萧红最后十年的喜怒哀乐、音容笑貌逐渐清晰,困惑的消解缘于我切实找到了与萧红对话的“捷径”——老老实实与文本和作者坦诚对话。 萧红最后十年的欢喜歌哭 “火山云刚刚落下,一城人都聚在河沿。和尚们开始敲鼓、念经,四周安静下来。众人一齐注视着河面,鼓声一停,数百盏河灯相互拥挤着漂过来。祖父一手托着一盏南瓜灯,一手牵着我,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将河灯点亮……” 这熟稔的画面被作为引子,放置本书开头,加之生动的文字,浓郁的代入感使读者错觉:这是萧红本人续写的《呼兰河传》,就这样,作者顺理成章地开始了萧红最后十年的生动叙事。在这部传记体小说中,作者以别具韵味的第一人称出现,以写实而生动的语言为萧红代言,悠悠讲述与汪恩甲的纠葛、在洪水中逃离东兴顺旅馆、与萧军的爱恨情仇、与鲁迅一家的往来……细微处,有鲁迅吃完了萧红做的一个韭菜盒子,又举着筷子征求许广平意见,想吃第二个的情景;有赴豫园梁菜馆吃饭前,为了让萧军在鲁迅及其朋友面前有一个好形象,萧红连夜为他缝制格子衬衣的情形。 自传体小说写得如此细腻、翔实,某些文字会不会被当事人后代责难?数月增删、几易其稿的叶君无数次思考这个问题,他在后记中说:“这是一部可以当作‘一个人的信史’来阅读的小说。大到人物,小至日常琐屑,都本于细致的考订。”研读大量萧红作品、书信,掌握了翔实一手素材的叶君认为,萧红的一生非常精彩,“用心地触摸,忠实地记录,便是最好”。 耐心地陪伴萧红欢喜歌哭之后,在小说尾声,作者想象了萧红与命运的和解:“我穿着那件亲手做的旗袍,拎着手提箱,站在呼兰河边。月已落,一盏河灯,远远朝我漂来,停在我的脚边。”十年研究,兜兜转转,从最初的“触摸萧红的哀痛,就对他们自然生出谴责的冲动”;到“意识到萧红短促的一生里所遇到的无一例外地也是好人”,让萧红带着爱离开这个世界,叶君也完成了一个思想蜕变——“这是我十年萧红传记研究的最大心得。我为自己对于人事的这份带有中年感的认知而无比欣慰。”“一如从前,这本书我自觉不缺的便是诚意。”恰是这无所不在的诚意,使我愿意选 择相信叶君版萧红。 宁为一个人,客居一座城 《我本一无所恋》是叶君与萧红无数次诚意对话之后的又一心血结晶。2006年,年轻的学者叶君,从遥远的湖北来到黑龙江,只为了还原一个真实的萧红:“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如此传奇,又如此悲情?” 栖身黑大,原属意文学创作的叶君开始了埋首十年,潜心研究萧红的生涯,而黑土地果然给了他不同的滋养与启发,使他收获颇丰,继传记、电视剧本、学术考证、话剧剧本之后,叶君捧出25.5万字的《我本一无所恋》,第五度展开对萧红生平的叙述,也为自己十年的苦心研究做结,萧红文学院院长、诗人李琦盛赞“此书是萧红研究的新一座里程碑”。 我们到底应该如何看待萧红?异乡人叶君给出了自己诚意十足的答案——客居作家本人再也没有回去的故乡,“因为路过你的路,因为苦着你的苦”,拨开轻慢和忽视、误读和谩骂,潜心寒窗,笔耕十载。叶君认为,“想要文字有温度,须加入理解”,要理性解读萧红,先要摘掉她头上的光环,把她还原成大时代背景下的普通人;其次,把自己放在萧红的位置,设身处地地感同身受。如此,平心静气走近,会对萧红有一个准确的定位、中肯的认识。 叶君认为,自己对萧红的认知,不是简单的热爱,倾向于学理性的梳理。现在,叶君在与梅花奖得主、齐齐哈尔话剧团团长艾平合作排演话剧《我本一无所恋》,研究萧红作品的计划也被提上日程——让真实的萧 红为更多人所了解,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谁欠萧红一个温柔的午后 此前,不乏关于萧红的著述,然而,谁又真正怀着诚意,设身处地地路经她的所见所闻,了解她的所思所想?没有这个前提,又如何对其轻易评判甚或随意臧否? 最为可惜的是,很多哈尔滨人没有给予这位本土作家足够尊重和正确认识。 在黑龙江,真正懂得萧红的有几人?在参与呼兰河读书会的文化活动时,曾听该读书会会长,也是萧红研究会副会长兼萧红文学馆执行馆长的章海宁先生感慨,呼兰河读书会成立两年以来,对很多作家及其作品进行过解读,独独没有召开过关于萧红主题的文学沙龙——怕没有人来听。因为很多人自认了解萧红,有些年轻人读了些关于萧红的传记,认为自己懂得了萧红,而坊间很多关于萧红的传记是出于不同立场,有失偏颇的,如此,信息传递的不对称,导致有些人美化萧红,有些人贬低甚至谩骂萧红,真实的萧红无法被呈现,这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 在这种背景下,满怀诚意的萧红研究者叶君及其带有温度的诚意之作《我本一无所恋》出现,便显得难能可贵和十分必要。不管是黑土地同乡,还是山长水远的异乡人,在开口评价萧红之前,先找一个平心静气的午后,耐心地读一读萧红——直接与作家对话;或者,读一读叶君——与萧红的知己对话,也许,对这位命运多舛的多才女子便会少些误读,多些理解吧? 《我本一无所恋》 叶 北方文艺出版社 2016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