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淑梅 俺听说,马三岁能干活,六到十岁是最好年龄。到了十五六岁,零碎活还能干,出长途不行了,活到二十岁的马很少。 各队分马的时候,给隆安大队分来娘儿俩。母马个头不高,蹄子很大,车老板管它叫大脚。小公马才两岁,黑红色,毛皮亮,他们给取名狐狸子。 狐狸子能干活了,归陈维生使,送公粮,出远门,越使越好使。 有一天,生产队来俩人。他们是庆安的,给他们生产队买马,在马棚里看个遍,相中狐狸子。那是一九六七年,狐狸子十二岁。 陈维生舍不得,去找队长。队长说:“趁早卖,还能多卖几个钱。过两年,还有人要吗?多卖几个钱,年底大伙儿还能多分俩儿钱。” 陈维生能说啥?闷头回去。 庆安人把狐狸子从马棚牵走,狐狸子好像啥都知道,走到大脚跟前站住了。大脚已经老了,干不动活儿,在圈里趴着,抬头看了看狐狸子。 庆安人拉缰绳,狐狸子才走了。 一九七一年春天,隆安大队正趟地,马棚里多了一匹马,狐狸子回来了。 听说狐狸子回来了,大伙儿都来看,陈维生跑在最前面。狐狸子见到陈维生,好像见到熟人,用鼻子轻轻拱他两下。 有的人说:“狐狸子八成想陈维生了。” 陈维生摩挲摩挲狐狸子说:“它是惦记大脚呢。” 可惜,大脚死了,死两年了。 陈维生找到队长问:“狐狸子回来了,咋办?” 队长说:“现在正忙,咱先用着再说。他们来找,就给他们,不来找更好。” 陈维生用狐狸子趟了三天地,庆安来人,把狐狸子牵走了。 隆安大队在兰西县北安乡,俺那还有个亲戚叫王恩富。他聪明能干,日子过得好。 一九九三年,他赶马车到兰西县里办事,车上套一个马,一个骡子。他二姐家在街里,办完事他去二姐家吃饭。二姐找了一堆衣服,装丝袋子里,让他给三姐捎着。 王恩富赶着马车往家走,先阴天,后下雨,越下越大。出城十多里地,回头一看,丝袋子没了。他停下车往回走,顶着雨找丝袋子。 好不容易找着丝袋子,再往回来,马车没了。 完了完了完了,他心说:找回来一袋子旧衣服,丢了一挂车,亏大了,我得啥时候才能挣够一挂车钱啊? 王恩富本来一身湿透,浑身冷。马车没影了,他身上的汗不断。 下雨天,没处找车,天快黑了,还是先去大姐家住一宿吧。他大姐家在红光乡义丰大队,走三四里公路,还得走五六里土道。 离老远,王恩富就看见大姐夫站在院门口。看他过来,大姐夫说:“快点儿进屋,你大姐都急哭了!马车来家,不见你影儿,你大姐就说你出事了。下这么大雨,她让我出去找,我上哪儿找你啊?” 王恩富进了院子,先看见马车,马和骡子让姐夫拴马棚了。 见了大姐,王恩富讲了经过,一家人都笑。 王恩富说:“我就赶车来过两次,它们就记住道了。” 大姐说:“老马识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