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权喜(右二)和他父亲(右一)当年一起参加送戏下乡

吴家鼓吹乐棚申遗成功

吴权喜给我们表演他的唢呐绝活张艳丽摄
张艳丽 走在双城大街上,不经意间,附近广场上一道嘹亮的唢呐声瞬间撕破了城市的宁静,引来路人兴奋的目光。 百人喇叭阵“总教练” 双城唢呐(唢呐,民间俗称喇叭)曾在周围一带颇有名气,随便和当地人谈起它,都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特别是二十年前喜庆香港回归的百人喇叭阵表演,经历过的人们还依然津津乐道。双城作协主席王文山,当年百人喇叭的总策划人,提起那场声势浩大的“喇叭筵”脸上仍然是满满的自豪感。他给我们描述了演出有多么盛大,场面有多么壮观,并告诉我们,那次的成功,少不了一个人的功劳,他叫吴权喜。 见到吴权喜的时候,你不会想到他已在教师岗位上从教了近三十年,因为看上去那朴实与憨厚的样子还依稀有着唢呐吹奏手的影子。 吴权喜说,1997年,庆祝香港回归之时,双城(当年的双城市,现在的哈尔滨市双城区)要搞一个大型演出:一场超酷炫的百人喇叭同台表演。阵容之强大,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没有人搞过,总之是双城历史上没有过的事情。总策划,当时的文化局长王文山找到了他,想让他担任“总教练”。 为什么找到他呢,因为他是至少家传四世的喇叭世家传人。 海选和训练的重任落在了吴权喜的身上。当地的喇叭吹奏手想要能参加到百人喇叭阵中来,首先得经过海选。那时候双城共有27个乡镇,每个村都有几个会吹喇叭的人,竞争不可谓不激烈。 海选从最基层的村屯开始。每个镇选上来十来个人,再送到县里由评委优中选优,最后共选出一百个优秀喇叭艺人。 这时“总教练”吴权喜上场了,很快他沮丧地发现,这么多人,这么多会吹喇叭的人,这么多喇叭吹得很好的人,却一共只有七个会识谱的!而且还有一半是半会不会的。怎么办?那么多人同台,必须得会识谱呀,不然岂不是要从姥姥家吹到舅舅家去么。 他绞尽脑汁,想出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把这7个人先教会了,然后再让他们一人带十几个人学识谱…… 庆祝香港回归那天,整个双城老热闹啦,附近村屯的人全都涌向双城最大的那个广场,为的就是一睹百人喇叭大表演。 那天的百人喇叭阵火透了,观众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他们吹了好多曲子,有合奏,有独奏。整个广场都沸腾了,民警站一排排地维持秩序。 家族式传承 双城喇叭有着上百年的历史,过去的农村,无论婚丧嫁娶、盖房上梁,都要请来喇叭匠来支撑门面。而在娱乐活动极少的东北农村,每逢这种时候就跟过节一样,家家人人都放下手里的活计出来瞧热闹。也正是如此,吹喇叭,作为一个既能吃上饭,又有广泛的群众基础的民间技艺,有很多人学习传承。而为了世代保有这门吃饭的手艺,又有很多是家族式的传承。吴权喜,就是这样一个家族的继承者。 吴权喜说,吴家的喇叭行当可以追溯到他五世以上的祖辈。当年清朝抗俄时期他家是从北京一带被流放到北方垦荒戍边,最后落脚到双城的镶蓝旗头屯。 在他的记忆中,曾祖以上就是干这行的。曾祖父、曾祖母就是走街串巷的艺人。当年,为了有口饭吃,祖辈们不辞辛苦,拉家带口来到了黑龙江双城这个地方。 到他亲历的几辈,全家族几乎都是吃这行饭的。祖父就是吹喇叭的,而祖母则是民间唱曲的。他父亲不仅喇叭吹得好,而且拉、打、弹,样样精通;母亲唱大鼓;他兄弟三人也都是以吹唢呐为主业;而且下一代中,外甥女、侄子还有自己的儿子也继承了祖辈的衣钵。 吴权喜回忆说,自己六七岁时已经吹得挺好了。那时候乡民们看这么个小孩吹得这么好,对他的表演给予热烈的反响。一轮到他登台,得十多人维持秩序。那此起彼伏的“再来一个”的呼声,成了他后来努力学习的最大动力。 后来上了学,学校和市里经常搞文艺汇演,他成了红人,一到报幕员报到他的名,台下观众热浪几乎要将房顶掀起。后来他也经常随着民间艺术团走乡串村,送戏下乡,他就是十里八村的明星。 然而,荣誉并没有阻止他求知求精的脚步。为了得到更加专业的指导更加系统的学习。1985年,他经过努力考上了黑龙江省艺术学校。1988年毕业时,他留校当上了教师。 没有人比他的资料更全 尽管吴权喜从祖上到现在的子侄辈,都和喇叭结下了不解之缘。但他从没想到他的情况可以拿去“申遗”。当三年前他下乡去一个地方调研时,遇到了一个省非物质遗产的传承人,通过跟人家聊天,他才猛然醒悟。原来自己也可以“申遗”呀。 说干就干。 然而要想申请成功并不是容易的事,需要提供许多方面的证明材料。 他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搜集资料, 他把1941年的照片都找到了。以及他父亲吹的、拉的、打的,他母亲唱的。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他大爷大娘当年汇演的照片都被他挖出来了,甚至还有视频资料。此外,他自己的作品以及在国内、国外的获奖成绩,爱人的、儿子的、弟弟的、侄子的、外甥女的资料就更多了。不仅这些,还包括乐器方面的、演出的、剧种的等等多方面的资料。他说“文化馆的材料都没我这儿全”。 最后他给非遗评审委员会送去了满满一大箱资料。他提供的资料最全,面最广,史最长,家族从事者最多,资料最厚实,令评委们吃惊和赞叹…… 当他迟疑着找到评委问自己的“申遗”能不能通过时,评委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你通不过还谁能通过? 2016年1月,他的吴家鼓吹乐棚被授予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抢救与发展 吴权喜深知,唢呐吹得再好,也只是个人的成就,非物质文化遗产申报成功,也并不是他追求的终点。他真正想做的,是把我省的民间艺术发扬光大。要发扬,首先得有传承。于是多年里,他孜孜以求,不畏艰难地做了两件事,那就是抢救与传承。 然而,在现今时代,这却注定是一条难走的路。 难走也要走。一方面为了抢救那些即将消失的民间艺术,他马不停蹄地奔走于乡镇村屯。找那些上了岁数的老人,那些民间老艺人,跟他们聊,请他们演,给他们录音录相录视频。他深知,等这些人去了,那些曾经的经典也就留不下多少了…… 回来后,他写文章,整理音频视频,努力出书,一方面想将他保存下的东西留存于我省的民间艺术史上。他曾经出版《中国民间器乐曲集成·黑龙江卷》里面录有一百首曲子。还出版过三本一套的《东北大秧歌》以及《秧歌唢呐舞曲》等书著及音像制品。现在他仍在做搜集,保存民间文化工作。一方面录音保存,一方面把谱子记下整理。他说:“不容易,已经做了有几百首。”他搜集的有唱词、曲子、地方戏二人转、东北大鼓、驴皮影,甚至民间行话……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传承和发扬,为后人留下了解和学习借鉴的资料。 他深知,要将民间艺术发扬光大,传承必须重视。他在学校就积极推动这项工作。尽管他现在在黑龙江大学、哈尔滨音乐学院、东北农业大学等四所大学有教学任务,但为了培养地方戏人才,他还亲自去各地招生。有些系老师愿意招城市生,吴权喜招生却专往偏远的乡下跑。因为吴老师的名气大,乡亲们还是很信任他的。他偏向招收困难家庭的学生,培养他们吹拉弹唱成为多面手,还帮助安排工作。他觉得困难家庭的学生比较能吃苦,而且给他们解决工作问题也是帮了这个家庭。虽然他也知道,在现在这个年代,他阻挡不了多数年轻人投奔热门的脚步,改变不了他们赚快钱的心思,但他相信,只要自己坚持,终会有收获。 值得一提的是,吴权喜的儿子承续了父辈走的路。儿子吴冬晓曾于2007年在中央电视台举办的首届CCTV民族器乐大奖赛中获得唢呐少年组的金奖。如今他是中央音乐学院的学生,即将本科毕业。而作为学生,吴冬晓已经在北大和国家大剧院等地开过了五场音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