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佳 左邻右舍的孩子聚在我家“灯笼”下,眼巴巴地望着我家大门上方高挂的灯笼。 领着儿子去商业城置办年货,琳琅满目的商品,儿子看都不看,径直走向印着“欢度佳节”和“恭喜发财”字样的大红灯笼前。他的双眼兴奋地跟着流光溢彩的灯笼旋转着,双手伸向灯笼穗,托起,放下,又托起。然后,乞求的眼神望向我:他想要。我摇头,因为家中没有地方挂灯笼。儿子噘着小嘴不悦地说:“买个灯笼好过年嘛。” “买个灯笼好过年”,听见这话,我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看到了忙碌的母亲。 我出生在煤矿,左邻右舍的大人都在同一个矿上上班,因而小孩也都变得陌生的熟悉。每每过年,前后院的孩子都欢天喜地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呼啦啦的阵营。年龄大的是首领,他带领我们上这家,去那家,分糖果,放鞭炮……大人们自然不管这些,相互串门唠嗑,说着喜庆,聊着收益。 母亲是一个心细的人。她怕我和弟弟跟着跑摔着,就拿出一个空罐头瓶,将一支短小的蜡烛放进去,在罐头瓶沿上系上一个细线,再将细线系在一根一尺来长的细棍上。母亲说,这是“灯笼”,可以照亮玩耍的路。于是我拿起“灯笼”,急切地想着向小朋友们炫耀。由于跑得快,蜡烛被风吹灭了。于是又返回让母亲点上。这回,小心翼翼地拿到“阵营”。蜡烛通过透明的玻璃瓶闪着细弱的光,小朋友们相互挤着,看着,不知是谁突发奇想:说把手放在烛焰上,火苗就变得又高又亮。于是,冰天雪地里的我们,双手在烛焰上时抬时落,轮流比试着,看谁的最长。春节,在我们朦朦胧胧的烛光中过去。 略微长大时,春节开始挂灯笼。在大门前,在屋檐下。母亲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她自然也不会落下。所以,每年的春节,母亲都让我买几样彩纸,父亲用铁丝焊一个灯笼模型。母亲拿着红、绿、粉色彩纸,剪成花瓣状开始粘贴。我围在母亲身旁忙前忙后。母亲说:“挂上灯笼亮亮堂堂过大年。”于是,父亲就在灯笼里安上一个200瓦的大灯泡。那时的电压质量低,即使是大瓦数的灯泡,灯丝还是睁着“猩红”的睡眼。为了防止跳闸、停电,我家的灯笼都是在晚上八点钟与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同时“亮相”。 那时,多数人家的都是灯笼模型外罩红布,或者直接贴红纸。像母亲如此精细地制作灯笼的人并不多。于是,我家就成了众多伙伴艳羡之地。左邻右舍的孩子聚在我家“灯笼”下,眼巴巴地望着我家大门上方高挂的灯笼。“灯笼下边的灯穗是红纸吗,你帮忙了吗?”聚在一起的伙伴们问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而眼睛却一刻也不肯离开,即使天空飘着零星的雪花,刮着冷飕飕的寒风,人群中谁都没有走的意思。他们央求着我:让你爸先点亮呗!我们在下面只看一眼……且不说当时的电压,看着他们“垂涎欲滴”的眼神,我岂能轻易答应。但“姜还是老的辣”。大军是这里年龄最大的孩子。他说,我们在灯笼旁边放呲花,就能看清灯笼了。他的建议得到一呼百应,我也赞同。于是,各位调转方向,纷纷小跑着回家取鞭炮、呲花,几分钟准时归位。 “一二,开放……”,在大军的统一口令下,呲花齐刷刷冲向天空。五彩的灯笼,在光亮下露出羞涩的笑脸,煞是好看。伙伴们蹦跳着、欢呼着…… “再来……”可这次,不知是谁把呲花呲向了灯笼。好看的灯笼,在火焰下瞬间燃烧、脱落,剩下一个光溜溜的灯泡……我当时就傻眼了,还没来得及询问是谁干的,伙伴们已一溜烟地跑掉了…… 母亲是一个有修养的人,平日里就很少说骂我们。得知后,拿出彩纸,开始重新粘贴灯笼。春节,就这样在“猩红”的灯光中度过。 我上初中后,过春节不再像小时候那么贪玩了。但母亲还是说:“挂上灯笼好过年。”于是,父亲开始立杆、挂灯笼。只是再也看不见200瓦的大灯泡了,父亲说:100瓦灯泡就已经很亮了……还没到春节,我家的灯笼就亮了,而且,前后两栋房子都挂着红彤彤的大灯笼…… 如今,市场上销售的灯笼各式各样,灯笼里早已安装上了节能灯、LED灯等,家家户户再也不用为“电”而担心了,想挂几个灯笼就挂几个,彩灯树,灯笼墙,五彩缤纷,灯火辉煌…… “挂上灯笼好过年”,当年,母亲用她的灯光照亮了我,不仅让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也照亮了我的人生之路。如今,我也要用我的灯光照亮儿子。所以,当儿子目光再次望向我,我毫不犹豫地买下了通红的大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