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

“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这句谚语，是童年家乡过八月节或元宵节时，父亲常说的一句话。父亲当时只是随便说说，可在我幼小的记忆里却印象很深。这句谚语的意思很明了，就是如果中秋节的晚上是阴天，不见月亮，那么，来年的元宵节，毕竟会是下雪的天气。

几十年里，有关“八月十五云遮月”的天气，倒是经历过几次。可是，这“正月十五雪打灯”的景观，在我的记忆里，不管怎样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丝毫影像。

今年春节刚过，年味稍稍见淡，一晃，又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吃过晚饭，三弟打来电话，说要去农村老家给祖坟送灯，并把汽车开到楼下等我。于是，叫上两个儿子，买上几个带电池的塑料小灯笼，便乘车出发了。刚到城北转盘道，就发现窸窸窣窣的小雪下了起来。望着路面上被风踅起的一股股白烟似的小雪，我是脱口而出的惊喜：“快看，下小雪啦！”是啊，年前的整个冬天没下几场雪，刚刚过完年的正月十五，就来了个“雪打灯”。

下雪天黑得早，坟地里早有人点起了小灯笼。那微弱的灯光，在下小青雪的天气里，烘托出几分安静；一向让人觉得荒凉发瘆的坟地，此时也透出几许祥和与温暖。有的人家不仅送灯，而且还有放鞭炮的、放烟花的、放“双响子”的。在回程的车里，我饶有兴趣地讲起童年时，父亲领我去给祖坟送灯的情景……

上世纪的五六十年代，那时日子过得清贫。每年正月十五送灯，都是自家做的。后来，为正月十五给坟地送灯方便，又发明用小玻璃瓶或钢笔水瓶做灯；再后来以蜡烛代替灯。改革开放以后，日子富裕了，人们就买一节4号的干电池，再焊上一个小灯泡做灯(如手电一样)，节省了灯罩，风吹雪打不灭，亮的时间又长；尤其是近几年，商家发现了这个商机，赶制了许多形状各异、色彩缤纷的塑料小灯笼。有元宝型的、莲花型的、宝塔型的、宫灯型的等等，花样繁多的小灯笼，供人们选用。这还不算，又把鞭炮、烟花等，拿到送灯的坟地去燃放，来了个“阴阳同庆”，让那些孤独寂寞的在天之灵，也能享受到节日的快乐。真可谓想得周到，办得齐全。

当汽车回到村里时，家家户户屋檐下、院门上、灯笼杆上，都高挂起各式各样、五彩缤纷的灯笼；还有的人家竟然搞起了“洒路灯”。在一串串长龙似的洒路灯的火光里，似乎映现出父亲和我当年的身影……父亲把拌好柴油的谷糠用大铁锨端出屋门外，点燃后，从屋门口开始，一小堆一小堆地一直洒到大门外的大道上。我紧跟在父亲身后，看着院里院外亮亮堂堂的一片，乐得又蹦又跳。那可是一年当中最亮堂的一个夜晚，就连年三十晚上的灯火，也要照它逊色几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