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

如今，偶尔能瞧见用烟斗抽烟的，烟斗是外国传过来的玩意，却很难见到烟袋了，烟袋是土生土长的东北老物件，与南方的烟袋不同。

早先，由于纸张奇缺，加之约定俗成的习惯，东北人都喜欢用烟袋抽烟，抽一袋烟过足瘾，能顶一个时辰。东北人使用的烟袋挺讲究，由烟袋锅、烟袋杆和烟袋嘴三部分组成,缺一不可。烟袋锅由青铜、紫铜、黄铜、铝、铁制成，以铜为佳；烟袋杆多为木质,后来有了铜质和铁质的，以乌木为上品，漆花描金；烟袋嘴以铜、铝和玉石制成，以软玉为精品，老年人乐意用，说是叼在嘴里绵软、不硌牙。烟袋的长度，从半尺到二尺半不等，根据个人的喜好选择。但是，大体上还是有个“男用短、女用长”的不成文规矩。那时候，但凡会抽烟的人，不论男女，都要有两个物件那就是烟袋和烟口袋配套使用。烟袋用来抽烟，烟口袋用来装烟叶和火柴、打火机。烟口袋有布的和皮革的，年轻人用的是绣花的，多是媳妇或姐妹给绣制的。经年累月，一些地方还流行两句与烟袋有关的常用语：“烟袋离不开烟口袋，老头离不开老太太”、“烟袋打苍蝇——不是个玩意”。

早先，没有什么文化娱乐活动，人们普遍文化程度低。社科教育面积小、进展慢，人们不怎么了解健康知识和保健常识。因此，抽烟成了日常生活中一种广泛的主要消遣方式——累了，抽烟；冷了，抽烟；热了，抽烟；愁了，抽烟；高兴，抽烟；失眠，抽烟……没啥事可干了，更要抽烟，抽烟似乎已经成了一种营生。拿现在的时髦话来讲，抽烟已经演绎成了“烟文化”。

基本上，半大孩子就会鼓捣烟了。甚至，在炕上爬的娃娃也敢鼓捣烟。小孩子不会抽，却会抓烟叶往嘴里放，虽然辣得龇牙咧嘴、哇哇乱叫，却尝到了烟的滋味。从而，在潜移默化中变成了铁杆烟民。女孩子抽烟也不算啥稀奇事，东北三怪里就有描述：“窗纸糊在窗户外，姑娘叼着大烟袋，养个孩子吊起来”。一般情况下，为了干活方便和携带省事，男人多用半尺长的短烟袋，烟袋短，烟袋锅可一点不小。抽烟时，油光发亮的烟口袋就吊在烟袋杆上，如果男人掉了颗门牙，就常常有人开玩笑说：“嘿嘿，门牙又被烟袋给坠掉了吧！”过足了烟瘾，烟袋锅在鞋底上一磕打，收紧烟口袋绳，全套烟具往衣兜里一揣，或者往后腰沿上腰带里一别，特别方便。

平常，女人乐意用比较长的烟袋，似乎能代表她们的端庄、稳重，抑或与她们齐腰齐膝的大辫子相匹配！姑娘待嫁时，都要绣制几个烟口袋，还要从长到短买一套烟袋，这也是一种嫁妆。结婚后，会抽烟的自个使用或者给丈夫使用，不会抽烟的，可以当做礼品送给亲戚朋友。这种习俗，一直延续到上世纪的五六十年代，主要是农村。那时候，家家户户的炕沿处都有一个木质、铁质、柳编或纸糊的大烟笸箩，里面装着烟叶、卷烟纸、火柴。大多数人家都在烟笸箩里放一杆备用烟袋，是给客人用的。烟笸箩装满烟叶，够全家人抽上十天半月的，随抽随取，方便。女人家主持家务，不咋出门，因此，她们的烟口袋再好看，也是摆设。

早时候抽烟，乡下人家基本上一年四季都不用火柴。冬春时节，家家炕上都有火盆，拎出火盆里的拨火工具烙铁就点烟；夏秋时节，铁盆子里燃着火绳。火绳是用端午节前后采回来的艾蒿编成（晒干备用）。这种艾绳点燃后，只冒烟，不起明火，可以点烟、点灶坑，冒出的青烟还能驱赶蚊虫小咬、芳香室内空气，可谓一举多得。

乡下人抽的旱烟叶，基本不用买。在自家的房前屋后、地头地脑种上一茬，赶上收成好，够抽两三年的，抽不了，还能到集市上换些零花钱。抽烟袋过烟瘾，从烟袋杆里透出来的黑褐色烟油子还是一种药用小偏方,挺管用的。能防蛇虫叮咬、能治蚊虫叮咬、能治狗咬伤、能拔小火疖子，是纯粹的以毒攻毒！

解放以后，随着外国香烟（洋烟）的大批量涌入，年轻人赶时髦，纷纷抽起了香烟。就是抽不起香烟，也由于纸张好买了，便抽起了纸卷旱烟。这样一来，烟袋几乎成了老年人的专利品……渐渐的，随着国内卷烟厂的陆续开工，香烟的价格一路下降，香烟也开始向乡下覆盖。从而，老年人纷纷扔下烟袋，叼上了香烟。舍不得买香烟的，就抽纸卷旱烟……后来，市场顺应民意，开始出售现成的卷烟纸和烟料子（烟丝）。如此一来，烟民们几乎集体告别了烟袋，烟袋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