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戈

岁月流逝，早年许多生活中的场景都一去不复返了。比如小时候的小县城，没有自来水，有水井的家庭也不多。无论春夏秋冬，都要去附近的水房挑水。

所以，每条街道都有水房，都有排队挑水的人们。房子里有口井，最早是辘轳把井，后来是压水井。各式各样的水桶在水房外排成一行，轮到谁，就进里面打水。辘轳把井时，要拎桶进去，摇上来的水倒进自家的桶里，再拎到外面，挂上扁担挑走。压水井就方便一些，薄铁皮做成的水管，从里面伸出来，把水桶放到下面接水就成。挑水的人大都认识，拄着扁担唠唠闲嗑。前面的人挑水走了，就把地上的水桶依次往前移动，自动自觉地排队。

其他季节还好。冬天挑水，水房外滴水成冰，一跐一滑的，需要格外小心。人们迈着小碎步，张开双臂，保持平衡，把满满的水桶拎远一点儿，再勾上扁担，上肩挑走。而且要时时注意脚下，如果滑倒，溅一身水不说，还可能受伤。街上总有穿着厚厚衣裤的人笨重地挑水，不仅是力气活儿，还有“技术含量”。

挑水是要交费的，一担水，一分钱。

家里人口多的，用手推车推，一车六桶八桶的。每个水桶里都有一块木板，浮在水面上，为的是减少水的溢出。那时候的路不平，坑坑洼洼的，尽量挑平坦的地方推车，推车是不走直线的。

我很早就挑水，大概是小学五年级，十二岁左右。因为爸爸身体不好，我常跟着妈妈去挑水。一开始她挑，我扶着，似乎这样能减轻一些妈妈的负担。再后来就是我挑，妈妈叮嘱我一次挑半桶，挑两次就够了。几百米的路，中途要歇几次。倒进家里的水缸时，个子不够高，常常和妈妈一起倒，擦一把脑门上的汗，挺有成就感的。大概是怕我累，家里用水都很节省。

那时候许多家都是孩子挑水，但都比我大，比我高，比我有力气。遇到邻居家的大人、小伙伴，常常逗我：挑水压肩膀，人长不高，长不过扁担的。

我半信半疑。偷偷拿过扁担，和自己的身高比量，生怕自己会比扁担矮。但我还是慢慢增加了水桶里的水，挑满桶的水了。而且中途也不用歇了。

我挑了好多年水，一直到考上大学。后来条件好了，家里安装了自来水，不用再去外面挑水了。街上也少了挑水的人，但似乎少了一些生活的气息和情趣。街坊四邻少了唠嗑的场所，孩子们也少了痛痛快快解渴的地方。那时候井里的水好喝，有点儿甜！玩得满头大汗的孩子们，跑到井边压出水就喝，恨不得喝饱，不会拉肚子。

而我，个头儿也不算矮。考大学体检时，测量的身高是1.76米，我挺骄傲的。倒是有些逗我的小伙伴从来没挑过水，很多都没有我高。

但我有时候还会悻悻地想：假如我没挑水，会不会长得更高一点儿呢？

早年乡下挑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