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
李在德和于保合
李桂兰
□刘颖 1931年,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踏入中国东北,英勇的东北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开始了艰苦卓绝的十四年抗战。十四年间,东北抗日战争惊天泣地。历史转折处,东北人民爱祖国,守故土,妇孺皆兵,不畏牺牲。抗联女战士的后代、鹤岗市老区建设促进会会员刘颖历时5年完成了《东北抗联女兵》一书,记录了124名抗联女兵的事迹。今日,本报节选在部队里长大的李敏、优秀的电台联络员李在德、在艰苦的抗战中女兵们的爱情和婚礼的故事。身为女人,她们把自己的热血青春都献给了国家和人民。她们的精神永存,永远值得我们铭记。 李敏:一生传颂抗联魂 李敏是一个在东北抗联部队里长大的孩子。她的战友们大部分都牺牲在抗日战场上,战争的血与火将她淬炼成了一名坚强的战士。 李敏原名李小凤,1924年11月5日,第一场冬雪,李小凤降生在梧桐河畔河东村破旧的小土屋里。梧桐河河东村是中国共产党开展活动较早的地区,早在1927年夏,中共北满省委即派蔡平、李春满、韩友、金利万、崔英日等党员干部来到这里进行革命宣传工作,并组织了妇女、青年、儿童等群众性革命组织,开办了第一所学校——罗兴学校。1928年,共产党人崔庸健来到梧桐河,他在李春满建立的罗兴学校基础上成立了松东模范学校。 松东模范学校是一所革命者的摇篮,无数的青少年在这里接受革命教育走上了抗日战场。李小凤从六岁起即在松东模范学校里接受共产主义思想的初级教育并参加了各种有意义的活动。1932年秋,梧桐河发大水,无情的洪水迅速地吞没了农民赖以生存的土地,李小凤随父母再次逃难。 风一程、雨一程,在冬天到来之前,饥寒交迫的一家人来到了安邦河。但是苦难并没有结束,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夺走了李小凤母亲崔仙曼的生命,那一年李小凤才八岁。为抗击日寇,大她六岁的哥哥李云峰参军上了部队,父亲李石远是抗日救国会的领导,因形势紧张,东躲西藏,剩下了小凤一人。孤身一人的李小凤曾经与小牛犊为伴,漫漫长夜之中,她最渴望的事情就是能够像哥哥一样参军上部队。 1936年,李小凤终于等到了参军上队的机会。李小凤那一年十二岁,在东北抗联地下交通员李升的带领下,地方上的妇救会长李桂兰拉着她的手,经过三天两夜的奔波,终于来到了东北人民革命军第六军的后方密营。李小凤就这样成为东北人民革命军部队里最小的一名女兵,当时分配她协助马司务长做饭。 1938年3月15日,天刚蒙蒙亮,李小凤和金伯文已经熬好了大米查子粥。正准备叫醒其他同志吃饭时,后半夜站岗的李桂兰急匆匆地推开门喊,“报告,前面有马叫声!”“大家快速行动,马上组织伤员撤到北山。”裴大姐下完命令,就先从营房冲出去指挥战斗。李小凤和金伯文扶着重伤员金指导员出了门后,小凤又转身跑回了营房,她舍不得同志们还没来得及吃的大米查子粥,想把粥带上山,返回屋后,就爬到锅台上,从大锅里往桶里舀粥。这时,有人“啪”的一下重重地打了下她的屁股,猛回头一看,是裴大姐怒气冲冲地站在背后。“你不要命啦?敌人都堵到门口了,还不赶快冲出去?!”听裴大姐这么一说她赶紧拎着半桶粥下了锅台,裴大姐从屋内顺手拿了一把锯子和斧子,小凤不敢吱声跟在她的后面。 “小李子,你注意听,听到敌人的机枪扫射过去,你就马上冲出去!”为了引开敌人的火力,裴大姐率先冲出小屋。小凤在屋里听到机枪的扫射声一阵紧似一阵,她试了几次都没敢冲出屋。正在焦急的时候,枪声突然停了。小凤觉得这就是机会,拎起了那半桶粥就往外跑,粥桶太沉,没跑出几步就滑倒了,粥也洒了一地。她赶紧爬起来继续往北山上跑。 “抓活的——抓活的——”风在耳边呼啸,回头一看,有个敌兵脱掉大衣正在追她。马上就要跑进密林了,她的耳边不时响起敌兵的叫骂声和枪弹呼啸而过的嗖嗖声,就在这紧急关头,猛然听到一声枪响。她回头一看,追在自己身后的敌兵被打死了。原来是裴大姐在树后掩护她开的枪。 伤员们脱险了,小凤也摆脱了敌人的追捕。经过这场生死搏斗,小凤成熟了不少,她开始懂得战争的残酷,她发誓要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1938年农历十月二十三,在张家窑的战斗中,像母亲和大姐一样照顾她的裴大姐也牺牲了,李小凤危急之中滚到一棵倒木形成的雪窝里才幸免于难。失去战友的李小凤在呼啸的风雪中大声呼喊着战友们的名字,可回答她的只有雪山里空旷的回音。靠着强烈的求生欲望,她终于在最后时刻找到了部队,这一年李小凤十四岁。 1939年的除夕之夜,党小组书记杜敬堂宣布了一个决定和一个消息,决定是李小凤同志从今天起由共青团员转为共产党员;消息是她的父亲李石远同志已被敌人杀害。好像是晴空里的一声惊雷,入党的喜悦和失去父亲的悲痛,同时落在这个刚满十五岁的女兵身上。 战争,可不管你的悲苦,大年初一,敌人尾追而来。战斗中,那个曾经像父亲一样关爱、照顾她的苗司务长因为保护夜里煮的那一桶靰鞡汤就牺牲在她的眼前,鲜血染红了山岩。战争考验着人们的耐力,面对鲜血和牺牲,李小凤不再是那个只会做饭的小丫头了,她是战士,她是兵,为了国仇家恨,她要苦战到底! 1942年,又一个令人心碎的消息传来,张寿篯(李兆麟)政委告诉她,她的哥哥李云峰在一次执行任务时失踪了。哥哥是侦察员,他的失踪意味着牺牲。父亲牺牲了,如今哥哥也牺牲了,李家人只剩下她自己了。 1944年,经组织批准,李小凤和文化教官陈雷两个年轻人喜结连理。没有仪式、没有婚纱,两床军毯铺在了一起。从此,一个简陋的、甜蜜的小窝为他们遮挡雨雪风霜。 8月15日,东北光复。9月11日,李小凤和她的战友们从苏联的伯力登上了一架小型军用飞机向着祖国飞去,回国之时,为了形势所需,部队为她改名叫李敏。 斗转星移,七十年倏忽而过。 在哈尔滨南岗区鞍山街一处幽静的小院里,常常飘出一首首东北抗联歌曲,激昂的旋律,令路人驻足,那是李敏带领东北抗联宣传队在演唱。 2015年5月9日,俄罗斯阿穆尔州正在举行盛大的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的活动,作为特邀的二战老兵,阿穆尔州的州长受普京总统的委托将二战胜利纪念章戴在了李敏的胸前。 泪水划过了九十二岁老人的脸颊,她动情地说:“同志们,今天我领的这枚纪念章,是替我牺牲的战友领的,他们都不在了,他们都牺牲了,光荣和荣誉应该永远属于他们!” 2018年7月21日凌晨,李敏安详地告别了人间,享年95岁。她归队了,她去寻找战友们去了。 李在德:优秀的电台联络员 李在德生于1917年,是抗日烈士金成刚的女儿。金成刚牺牲那年,她正在游击队里。 在地方组织遭到严重破坏之时,这支几十人的队伍要向山上转移,当时身为游击队队长的夏云杰看她长得瘦小,怕她不能适应游击队的战斗生活,就劝她留下来做地方工作。 李在德一听不让她上队一起走,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她说:“妈妈牺牲后,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一定要参加游击队,打鬼子,为妈妈报仇!”夏云杰看她态度坚决,其他人也都为其说情,终于同意她留下。就这样,李在德成了游击队里年龄最小的女游击队员。游击队不停地在小兴安岭、汤旺河、乌龙河两岸的深山老林中转战,有时连成年人都难以忍受的饥饿、疲劳和寒冷,李在德硬是咬着牙挺过来了,从没有叫过一声苦。1934年秋,游击队从汤原姓夏的大地主家中缴获了一台缝纫机和一批白布。部队将物资送到山里,领导决定由裴成春负责,带领李在德和刘恩淑、许贞淑到汤旺河沟里创办后方临时被服厂,给部队战士做军服。当时大家不会使用机器,地方党组织找来一位裁剪师傅教她们。裴大姐把学用缝纫机的任务交给了李在德,过了一个多月,李在德就可以独立操作缝纫机了。 1936年春末,裴成春带着李在德奉命到第六军所在地帽儿山密营建立新厂。被服厂建成后,承担了第六军的全部服装生产任务,有时还要为兄弟部队做军装,任务很重。1936年7月3日,李在德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中共北满临时省委书记冯仲云语重心长地勉励她:“入党以后要努力学习,继承妈妈的革命精神,不怕流血牺牲,为抗日斗争作更多的贡献。” 1937年7月中旬,北满临时省委扩大会议快要结束时,经冯仲云、赵尚志介绍,李在德和于保合同志在大山里面举行了集体婚礼。8月,李在德同丈夫于保合去往三军。在第三军的被服厂里,李在德和女兵们不仅要给部队做军服,还要做宣传工作。她们宣传抗日道理,号召各民族团结起来,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共同抗日,支援抗日游击队。 1938年的冬天,对敌斗争更加严酷,就在弹尽粮绝之时,李在德随部队过界去往苏联,进行休整。经过半年多的休整,1939年6月下旬,李在德和丈夫于保合随赵尚志司令返回东北抗日战场。 1939年底,踏着黑龙江的坚冰,李在德再次随赵尚志过界到苏联的拉宾附近。到苏联后,周保中派李在德去学习无线电收发报技术,三四个月后,李在德就可以独立工作了。 1941年7月18日,苏联远东军区决定让周保中组建抗联小部队回东北,主要任务是建立根据地,集中统一指挥各地游击部队,积极活动,以牵制和扰乱敌人后方。7月19日,周保中开始“拟定派遣人员归还东北进行活动”,在初选的16人名单中就有李在德。 搞无线电必须两个人一组,分别负责发电报和译电报稿子,李在德主要负责发电报,她的丈夫于保合负责译稿子。密码本就在他们手里,一本是明码,一本是密码,合起来之后才能发报。1941年9月上旬,李在德所在的小部队一行三十多人从饶河附近过乌苏里江,到达暴马顶子密营。部队在暴马顶子休整几日后,王效明支队长宣布任命于保合为宣传科科长兼电台报务主任,让李在德与于保合一起负责电台工作。当时小部队的侦察任务主要是了解饶河、富锦、宝清、依兰等三江地区日寇的兵力、兵种、武器、装备、粮食、仓库、军队内部生活,以及日军驻军状况、移动的目标、军事建筑、道路交通、通信联络等情况。根据小部队的侦察计划,王队长率部队往西南边的宝清方向进军。由于挠力河发大水,淹没了草甸子,无法行军,部队只好绕道上游,多走了一个多月的路程。但小部队只准备了七天的粮食,后二十多天没有粮食吃,饥饿令大家一天走不了几十里路,只好拣蘑菇、挖野菜、摘刺梅果和用树皮、草根等来充饥。小雨一直下个不停,为了过挠力河,大家顶着雨开始割柳条做筏子。二十多天没有吃到粮食,总算渡过了挠力河。过河后咬着牙还得继续走。越来越多的同志走不动了,部队好不容易爬到一个小山顶上,同志们惊喜地看到山沟里有一处炊烟正在袅袅地升起,一定是有人!这是一个炭窑,还住着老乡,同志们终于得救了!克服了种种困难,跨越生死线,一年多来,李在德所在的小部队通过实地侦察和对群众的秘密调查,重点搜集到了靠近边境线一带的日伪军的情报,如:兵种情况及各兵种武器装备数量,敌人部队的番号、长官姓名、驻屯地点、营房及守备状况,附近村子的房屋布局,敌军调动的时间、地点和目的等等,搜集到的情报随时用电台报告给总部。小分队的同志们还把敌军工事的种类、范围、用途及道路交通等情况绘制成图表,交给交通员带回。 冬天,小部队在宝清、富锦一带山区活动,王效明支队长根据周保中来电,让姜信泰政委于12月率领这十余人先过境回到苏联。回到苏联以后,李在德被编在交通连当战士。 “八一五”光复后,李在德返回东北,1949年初曾随大军南下。1950年3月,李在德被分到政务院(1954年9月改称国务院)秘书厅秘书处担任机要秘书,负责保管机要文件、政务院公章及周恩来总理的印章。 如今,一百零一岁的李在德妈妈,正在儿女们的精心陪护下颐养天年。 战地里的一场婚礼 那是一场盛大的婚礼。 说它盛大,整座大山是它的礼堂,蓝天、白云是它的背景,东北抗日联军里的将军们是这场婚礼的主婚人和证婚人,而参加婚礼的嘉宾都是当时东北各大联军的主要领导。这在东北抗联的历史上也绝无仅有。 1937年6月,中共北满临时省委执委扩大会议在帽儿山第六军被服厂召开。北满临时省委书记冯仲云,第三军军长赵尚志,第五军军长周保中,省委宣传部长包巨魁(张兰生),第六军军长戴鸿宾,第六军政委张寿篯,第六军参谋长冯治纲,第六军秘书长黄吟秋,下江特委书记魏长奎,第九军政治部主任许亨植,第六军第四师政治部主任吴玉光,第六军第二师政治部主任张兴德,第六军第二师师长蓝志渊,第三军军部宣传科科长于保合,北满团省委书记黄成植,第六军军部秘书徐文彬等人出席了会议。 这次会议一连开了二十天左右。在会议期间,两对恋人在这大山里举行了一场特殊的婚礼。说起那场婚礼,当年才十三岁的李小凤记忆犹新。会议快要结束的一天,裴大姐告诉李小凤和李桂兰,让她俩明天早点起来去采些野菜回来。可是,小凤早晨醒来一看,哪还有李桂兰的影儿。她赶紧起身到河边洗把脸,拎着兜子顺河边采起了山菜,没想到竟然发现了李桂兰和吴玉光主任在河边的一棵大树下正窃窃私语呢。前几天,她曾经见过于保合和李在德也在一起悄悄地说话。小姑娘就想,大概自己不该去“打扰”她们吧?于是,悄悄躲着他们回到营地,向裴大姐汇报了自己看到的情景。听了小凤的话,裴大姐特别高兴。 “好极啦!真是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嗯,是指自己看到的两对说的吗?小凤猜想着。裴大姐马上找冯仲云提了建议。“冯仲云同志,于科长和李在德,吴主任和李桂兰,这两对都自由恋爱了,要是组织上批准,会议结束前,为这两对举行婚礼吧,咱们来个双喜临门!”听了这话,冯仲云也很高兴。他向几位领导一提,大家无一不赞同。“好极了,批准了。这是很好的两对,请你们筹划筹划,在会议结束前举行婚礼,也让大家热闹一番。”冯仲云发话了,被服厂的同志们在裴大姐的指挥下进行了准备工作。她们用各种山花编成花冠装扮新娘,还为婚宴准备了各种野菜和替代喜酒的桦树汁。当晚霞映红天边的时候,一场盛大的婚礼开始了。 第一对的新郎官吴玉光,二十八岁,是当时任抗联第六军第四师政治部主任;他的新娘是十九岁的姑娘李桂兰。第二对的新郎官于保合,二十四岁,是当时任抗联第三军政治部宣传科长;他的新娘是二十岁的姑娘李在德,任第六军被服厂党小组长。两对戎马倥偬喜结良缘的新婚伴侣,身着戎装,胸戴山花,显得那样的神采奕奕,他们在远离乡村的深山营地举行简朴的婚礼。 “裴大姐,快上酒啊!”冯仲云发话了,同志们在裴大姐的指挥下,动用大饭碗、水杯、饭盒等所有器皿,端来了白桦树汁。“我们没有能力酿造白酒,但我们准备了比白酒更加珍贵的天然美酒——白桦树汁,管够喝。喝了它,会永葆青春,祝愿新婚夫妇的爱情像白桦汁一样纯真甜美,祝两对新人像白桦树一样白头偕老!”裴大姐说得很激动,冯仲云接了她的话:“裴大姐说得好啊,就让这白桦树汁婚宴载入我们东北抗联艰苦斗争的史册吧!来,我也祝愿你们永远记住这一天,愿你们永远相亲相爱!”接着是周保中的祝词:“希望你们像马克思和燕妮那样,在革命道路上携手前进,永不分离!”周保中说完,张寿篯也送上了祝愿:“你们是在抗日的烽火中喜结良缘的,相信你们一定会伉俪情深,地久天长!”首长们的每句话,都引来了阵阵如雷的掌声。掌声、笑声和歌声,像一股股欢乐深情的交响曲,响彻了山岳,震荡着山林。席间,北满省委交通站的老姜(外号干巴姜)匆匆赶来,他打老远就喊着报告,把一堆文件交给冯仲云后,不顾挽留又急匆匆地走了。 婚礼结束后,于保合与李在德的洞房设在林中的帐篷里;吴玉光与李桂兰的洞房设在被服厂间壁出来的一个小屋里。婚礼的第二天,首长们就都出发了,两位新郎也随着他们一起走了,他们走向了战场。这场婚礼为战争年代的爱情留下了绚丽的篇章,是东北抗联婚恋史的见证,是战争中军人爱情的纪实。新人于保合与李在德后来都在东北抗联第三军,在枪林弹雨中相扶相携走完了半个世纪人生历程。而另一对新人吴玉光和李桂兰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李桂兰在1938年的“三一五”事件中被俘,在哈尔滨的道里伪满模范监狱中关押至1944年获释出狱。其丈夫第六军第四师政治部主任吴玉光于1938年底牺牲在饶河县的暴马顶子,夫妻二人从此阴阳相隔。 七十年倏忽而过,李桂兰在生命将要终结之际,嘱托组织将她的骨灰与吴玉光合葬。 墓碑背倚青山,面向东方,上刻有“抗战伴侣,永恒守望”八个大字。 时令正值晚春,连日来细雨霏霏,但下葬之时,却是云开日朗,似乎老天也在迎接故人归来。青山有幸埋忠骨,这里成为他们永久的归宿! 女兵们的爱情 没有玫瑰、没有花前月下,战士自有战士的爱情,忠贞不渝,感人至深。 战争中的女兵们爱的简单,爱的单纯,爱的大气,爱的执着,她们也从来不会玷污自己的爱情。在生与死、血与火中,爱多了几分凄美与壮丽;在残缺中,爱多了几分时代的色彩。 说起当年女兵们的爱情,这里有几个小故事。 吴玉光是东北抗联第六军第四师的政治部主任,他与女兵李桂兰初识于1933年,那一年吴玉光二十四岁,李桂兰才十五岁,等真正谈恋爱应该是到了部队,吴玉光二十八岁,李桂兰十九岁。有一个细节,当时的小战士李小凤还清晰地记得。李小凤说,那时候她年纪小啊,才十二岁,部队里女兵少,她又是和李桂兰一起上的部队,就有事没事地黏着李桂兰。有一天,她突然发现李桂兰不见了,赶忙跑出去找。这时,她发现了吴玉光主任和李桂兰从山上下来,她赶忙跑到李桂兰跟前问她:“你们上山干啥去了?”李桂兰回答说:“打兔子去了。”小凤继续问:“打到了吗?”李桂兰回答:“没有,跑啦。”好多年以后,李小凤笑着说:“那时候我真傻,咋就不懂,他们是在搞对象呢。” 女战士李淑贞。二十七八岁,人长得漂亮,是第九支队政委郭铁坚的爱人。他们两个人特别恩爱,记得有一次部队点起篝火时,李淑贞坐在篝火前,郭政委坐在她的身后,用手环抱着她,用自己的身体给她挡着后背的寒风。其他的女兵们当时都很羡慕,一边捂着嘴偷偷地在笑,一边想,原来两口子还可以这样亲密啊。这一对夫妻曾经有过一个两岁的男孩,行军打仗,没办法抚养,就把孩子寄养在依兰县一个亲属家里,后被日寇查出,惨遭杀害。消息传来,李淑贞悲痛万分。郭铁坚在1941年8月,率所部从讷河向嫩江远征途中,被敌军包围,战斗中牺牲,年仅三十岁。 第三军被服厂的于桂珍,1937年7月由赵尚志主婚,与抗联第三军第一师师长蔡近葵结婚。赵尚志军长还特意送了陪嫁礼品。婚后于桂珍随丈夫调往第一师,被分在少年班。1938年随第三军、第六军部分队伍过界去苏联,后被送往新疆。 包雅清是东北抗联第三师政治部主任刘雁来的妻子,1942年8月初怀有身孕的包雅清在赴苏联途中不幸被日军逮捕,在佳木斯监狱关押至“八一五”光复。抗日战争胜利后,刘雁来曾任富锦县苏联红军卫戍司令部副司令员,此时夫妻才得以团聚。这也是一对抗战夫妻。 还有位美丽的女兵叫周淑玲,1938年9月,十九岁的周淑玲被编进了东北抗联第三军第四师。那个炎热的夏天,周淑玲所在的三十二团正在三道河子休整,周保中军长与李明顺团长此时漫步在乡间的泥路上。当走到一个山岗上时,周军长有意停下来,指着不远处的淑玲说:“老李,你看那就是淑玲。”李明顺对这位叫周淑玲的女兵早有耳闻,只是没有见过面。当周军长喊了一声:“淑玲”,而听到喊声的淑玲也回身爽快地答应了一声。正是这一回眸,那爱情的火花瞬间在李明顺的心里点燃,他认定她就是自己今生要找的爱人。李明顺是抗联第三军第四师三十二团团长。“九一八事变”发生时,他是东北军的一个排长,驻防在牡丹江附近,目睹了日军入侵给东北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李明顺从队伍中拉出一排人,插入完达山。从此,在完达山麓三江平原一带出没着一支百姓传颂、敌人害怕的天德队,天德队的当家人便是李明顺,后来他带队加入了东北抗联。李明顺团长教淑玲怎样打绑腿才够结实,教她怎样看手枪上的准星,他还会把自己的马让淑玲骑上一程,自己则为她牵着缰绳,不理会战士们的鬼脸,这样的追求在当时也算是大胆了。淑玲慢慢地由不理不睬变得乐于接受这种呵护了。两个人最终情定终身,走过了枪林弹雨,走过了风霜雨雪,走过了漫长的革命生涯。 刘铁石和庄凤都曾有过各自的婚姻,但因为战争而离散了。他们的感情发展是建立在相互了解、相互支持、相互信任的基础上。他们经常在一起讨论电报技术等业务问题,谈论各自以往的战斗生活,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同时,爱情的种子也在他们的心中生长发芽。1943年秋,在经旅党委批准后,刘铁石请抗联战士邢德范作为他与庄凤的结婚介绍人,就在野营的营房里举行了婚礼。他们的婚事很简单,刘铁石买了三尺红布送给庄凤;庄凤给刘铁石做了一个小镜子套,互送作为纪念。他们穿的是军装,行李是部队的装备,铺的是草褥子,盖着军毯和军大衣,枕的是草枕头。尽管如此,他们的小窝是温暖的,足可抵御冬天的寒风。 1992年1月29日,刘铁石因病去世。庄凤为悼念夫君赋诗七首,现摘录其中片段作为“女兵们的爱情”这篇文章的结尾: 忆铁石 与君相识黑水滨,共赴国难成知音。 枪林弹雨连生死,风餐露宿结同心。 回首往事如昨晨,君心我心总一心。 同迎解放同雀跃,共建家园共欢心。 常言夫妻百日恩,况复朝夕五十春。 夫君待我如兄长,亦师亦友情谊深。 生离死别最伤情,欲减悲思悲愈增。 唯将晚节酬逝侣,慰君英魂目可瞑。 本版资料均由见习记者孙铭阳本报记者谭湘竹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