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立夫

离别二十年，再回到故乡，故乡的山川草木便无不与童年的记忆息息相关了。

中午，四姨四姨父张罗了一大桌子饭菜，我最感兴趣的是那一盘干烧蝲蛄。色彩红艳艳，气味香喷喷，撩得我直咽唾沫。美酒斟满后，少不得叙旧拉家常，说一说，阔别多年后的各种人事变迁。吃一口格外鲜香的东北蝲蛄，呷一口味道醇厚的故乡老酒，“此间乐，不思蜀也”。

说到这儿，有必要说一下，东北蝲蛄为何许物也。东北蝲蛄，学名叫东北黑鳌虾，又叫水蝲蛄、草龙虾，八足二鳌，形似龙虾而小，活体为黑色。原以鸭绿江水系浑江水域各支流最盛，后延伸分布至黑龙江以及朝鲜部分水系，野生东北黑鳌虾现已濒危灭绝。只有在东北林区，一些没有污染的河流或小溪中，偶尔可以看到。

蝲蛄为杂食性生物，以食细小微生物、虫类及鲜苔等颗粒为主食，也以河中的小鱼、蝌蚪，软体昆虫为食，冬季也食用越冬的林蛙。躲避时，常常潜入石下，有时也钻进土洞中和树根里，偶尔浮出水面。行走靠尾部反向划水，行动和头部方向相反。

蝲蛄的生长通过蜕壳来实现，每蜕掉一次壳就长大一圈，蜕掉的壳软而成型。因为视力欠佳，怕光，故而行动迟缓，常因为来不及躲闪而容易被人或动物捕捉。

蝲蛄的肉嫩质白，营养丰富。蝲蛄为冷水栖息生物，生活在水质清澈，无污染的河流小溪等石头多的水域。对水质要求极高，对农药及化学品敏感，轻微污染便可造成其死亡。

在东北，还有一种小动物叫地蝲蛄，学名蝼蛄，老百姓称之为蝲蝲蛄，东北话里有句“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等于在说不可因噎废食。

最容易与东北蝲蛄混淆的，是当前风靡世界的小龙虾，二者极为相似。我们可以明白无误地确定，二者不是一种东西。虽然同属鳌虾，东北蝲蛄是原生物种，小龙虾，学名克氏螯虾，是原产于北美的生物，经日本而传入中国。

小龙虾是存活于淡水中一种像龙虾的甲壳类动物，学名克氏原螯虾，也叫红螯虾或者淡水小龙虾。克氏原螯虾是甲壳类中分布最广的外来入侵物种。克氏原螯虾因其杂食性、生长速度快、适应能力强而在当地生态环境中形成绝对的竞争优势。其摄食范围包括水草、藻类、水生昆虫、动物尸体等，食物匮缺时亦自相残杀。

我十多岁以前，河里蝲蛄多得是，水里、岸上到处都有。多到什么程度呢？我记得坐着姥爷赶着的老牛车，慢慢悠悠地趟河涉水而过，都会不小心轧死数只无辜的蝲蛄。那个年代，虽然食物极度匮乏，但大家都不吃蝲蛄，个中缘由或是因为蝲蛄身子底下常沾有水锈，黑乎乎的。

其实，蝲蛄是最干净的，它对水质的要求最高，水体稍有一丁点儿污染，蝲蛄便不能生存。后来，农药大行于世，老乡们在河里用水兑药、刷药壶，导致蝲蛄很少见了。近三十年不见踪迹。

后来四姨父的工作从老家的寒葱沟经营所调转至100多公里外的自兴林场，偶然的一个机会，他在一条沟膛子里发现了一只小蝲蛄。他顿时兴奋不已，连忙打车把小蝲蛄送回了家，光打车费就花了80多块。

如今，老乡们的环保意识都增强了，已经绝迹的蝲蛄开始在一些河流里重新出现。四姨父的鱼塘里，养殖的蝲蛄也是越繁殖越多，这样我才有了品尝蝲蛄的口福。其实，口中吃的虽是蝲蛄，可心中品的却是无穷无尽的乡愁，更是无忧无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