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继丽

一夜间，我眼前的世界像被施了魔法，远眺山野，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毯。昔日质感的建筑，也仿佛变成了一座梦幻的白宫。晨雾与细雪缥缈在晨曦的柔光里，闪着朦胧的白。轻启一扇窗，一股久违的清新的空气和丝丝凉意，沁入我的肺腑。眼前飘散在额头、脸颊的稀疏雪花儿，像一位久别的老朋友在与我亲昵地打招呼。

雪，漫盖了屋顶、街巷。我四十五度俯瞰的视线里，看到泊在小区楼下的几辆车，它们的身体肿胀呈巨大形态的“面包”，街巷两边的树，佩戴上冬季特有的天然装饰品。它们在一片银白的天地间，安享着雪浴的恩赐！

这是今年家乡小城绥芬河的第一场雪，较往年来得迟一些。昨夜未停歇的雪，积蓄了一年的能量，故而来得那样猛烈。

九时许，雪停，风歇。阳光通透起来。

此时，我心底惦念的人头楼，陡然间从脑海跃出，在这样一个“点点空飞絮，一夜散琼花，小城数尺雪，万家楼台染珠瓦，一望梦幻银纱”清逸圣洁的世界里，人头楼，是否与我共知雪的浪漫呢？人头楼指的是建于1914年的赤查果夫茶庄，其三四层楼之间外檐下雕有“人头面孔”浮雕，因而得名。

小城绥芬河，是一座历史文化底蕴厚重的口岸边城。尤其人头楼这座具有俄罗斯风格的标志性建筑，已然成为小城吸引国内外游客纷至沓来的一道靓丽风景。

人头楼，位于迎新街和兴隆路交叉口的西侧。侧面视角呈一个大写的“V”形。是一座高四层的方形建筑。三层和四层中间有一圈凸起的外檐，外檐上面雕刻着许多栩栩如生的人像立体浮雕，史称人头楼。

此时，我满怀遐想，踩着咯吱咯吱富有音律的雪声，迎着钻石般的光芒，行走在柔软净白的雪地上，奔赴雪后的人头楼，急于一睹它的风采。

楼顶外檐上，一双深凹的眼睛忽闪着晶莹的睫毛，跳入我的镜头。

冬月里的冷空气，镜头外围染上一圈朦胧的雾晕，仿佛是一条时光的隧道，将我与人头楼隔空相连，双眸对望。人头楼，身披荷花形的“雪花尼斗篷”，脸颊红润，目光炯炯。时空，在那一刹戛然静止。少顷，光影随漫射的雪光轻轻移动，时间于我们彼此的眼波里缓缓流转，叠印，荡漾。透过光圈焦点，与之眼神交汇的那一刻，我清晰看到，人头楼浸染百年的那一对蓝色瞳孔，仍旧清澈如水，光润如初。我看到我们共情白雪的温柔与静美。

人头楼，仿佛一位深居小城的老者。与这座百年小城相濡以沫，与日月星辰同辉，默默守护这片净土，凝视小城来来往往的人们。以雪花无声的语言，捡拾光阴碎片，念恋着依稀的过往。

春水潮动，柳岸含烟，天长湖畔秀美的倩影笑意在人头楼的眼波里。夏风习习，芳草萋萋，白桦林颀长俊美的身姿，依偎在人头楼谦卑有礼、仪态风雅的怀抱；秋风缱绻，岁月静好，人头楼与红叶为媒，在浪漫爱情谷，情定同心桥，见证新人爱的箴言；而冬，人头楼静静伫立在琼楼玉宇的世界里，任由雪花一片片雕饰、一层层堆砌，钟情于雪的陪伴，欣然安享雪的洗礼。

人头楼融合了乳白、土红、灰青等柔和凝润的色彩，散发着一种不可言喻的典雅、浪漫与宁静之美。

轻仰视角，穿过染满银白的那一棵老榆树，还有周边几株不惧风雪的柳树小枝丫，宛如盛开的白莲花家族，闪动着雪珠的晶莹光丽，它们环绕点缀在人头楼的身边。偶尔一阵风吹过，飘洒的点点雪花，轻吻在人头楼的额头，鬓角。琼花映衬下，更显坚挺、俊朗高洁。

偏爱这座小城的雪花儿，不经意间，一片、两片、三片，节律有序地轻点在我的眉间。我回头望向人头楼的那一刻，它正与雪花儿翩然旋舞，演绎冬季雪倾城的浪漫。人头楼与小城已融为一体，照亮彼此。

来自于时光那头，又注定要朝亘古不变的时光那头走去的深情凝视。人头楼，这座富有百年口岸历史文化特征的建筑瑰宝，蕴含哲思，成为了小城地域文化的标志建筑。

人头楼，于外是家乡绥芬河的一张名片，吸引着游客的目光，于我，是记忆深处，眼底心头挥之不去的那一抹温柔，它承载着家乡与岁月的痕迹。人头楼是永恒屹立在雪国小城最具深沉、浪漫的精神圣地和记忆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