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川

行走在哈尔滨的街头巷尾，处处体现着中西合璧、兼容并蓄的城市文化，那些中西互映的城市建筑、中西并存的民俗风情、中西融合的文化风貌，无不彰显着不同于其他城市的独特历史文化魅力。步入金上京会宁府博物馆，九百多年前金上京城峨宫阙、繁华市井的历史画卷徐徐展开，曾经的天下分合、王朝盛衰、族群融合、礼俗信仰等昔日往事一一复现。“白山兮高高，黑水兮滔滔。”女真族在数百年的兴起历程中，谱写了一段叱咤风云的历史，见证了中华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历史事实。

赫赫上京初草创

《金史》记载，金国国号为“金”，女真语“金”为“按出虎”。因为女真完颜部定居于按出虎水（今哈尔滨市阿什河）畔，按出虎水源于金上京（今哈尔滨市阿城区），所以称这一区域为金源。

公元1115年正月，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在按出虎水畔建都，国号大金，定都会宁（今哈尔滨阿城区南）。金国最强盛时疆域北至外兴安岭火鲁火疃谋克，东至鄂霍次克海及日本海，上京会宁成为12世纪中国北方乃至东北亚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太祖时期，金源故都暂未定京师名号，也未及时设置州府衙门，人们便以“御寨”相称。《大金国志》中这样表述，国初无城郭，人们星散而居，呼曰“黄帝寨”“相国寨”“太子庄”。这些称谓对于女真人来说，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意义。

北宋使臣马扩所著《茆斋自叙》记录了一段金初的珍贵见闻，天辅四年（1120年）冬，马扩奉使拜见金太祖时，目睹完颜阿骨打和妻子并坐于火炕上，金太祖说：“我家自上祖相传，止有如此风俗，不会奢饰。只得个屋子，冬暖夏凉，更不必修宫殿，劳费百姓也，南使勿笑。”这就是当时的朝廷，这些都源于女真旧制的部族传统，女真人早已习以为常，但对有着汉文化传统的宋人来说，觉得很是新鲜。

完颜阿骨打依然沿用部落联盟时期的女真旧俗，商议国家大事往往要通过诸勃极烈共同决定。正如《三朝北盟会编》所描述，金国初始，太祖阿骨打、太宗完颜晟与完颜宗翰等人臣之间是平等的，“乐则同享，财则同用，至于屋舍、车马、衣服、饮食之类，俱无异焉。”

荒原宫阙乾元殿

金太宗完颜晟时期，乾元殿是上京唯一的宫室建筑，一般有重大事务需要商议时，便会在这里共同决策。

《大金国志》记载，天会二年（1124年），宋臣许亢宗到达涞流河（今拉流河），当时还没有建筑城郭、宫室，国人皆茅舍以居，四顾茫然，“就以所居馆燕，悉用契丹旧礼。”宋使《宣和乙巳奉使金国行程录》记载说，他们看到上京附近，都是辽阔平坦的原野，沿途所见村庄一般都是数十家居民的聚落，所住房舍皆是坐北朝南，言“便于牧放”。

等到许亢宗一行抵达上京会宁时，见到乾元殿正在建设之中。宋使写道，乾元殿为木建殿，殿楹七间，榜曰“乾元殿”。乾元殿台“阶高四尺许，阶前土坛方阔数丈，名曰龙墀。”当时每天在现场施工的人员大概有数千人，已经建成的房屋约有数百间。

宋臣张汇、李浩就上京所见所闻分别撰写《金虏节要》《呻吟语》，张汇写道，金太宗常“浴于河、牧于野”，以为“为君草创”。太宗“独享惟一殿，名曰乾元殿”，乾元殿四围栽柳“以作禁围而已”，此殿“名曰御寨”。乾元殿内“绕壁尽置大炕，平居无事则锁之；或开之，则与臣下杂坐于炕，伪后妃躬侍饮食。”李浩这样记述，说太宗有事需要与众臣商议时，便召集大家一起聚于乾元殿议事，“同歌合舞，携手握臂，略无猜忌”。由此可以看出，金太宗时期，政治生态较为质朴，君臣之间颇为平等，不分尊卑。

太宗时期，宫殿不设围墙，宫城没有城垣，与宋人所讲的宫殿、宫城并不是一个概念。正如《大金国志》所言，上京“城邑、宫室无异于中原州县廨宇”。彼时，上京城内，居民自由出入往来，车马常常从宫城前门进，直接穿行而过从后门出，宫城之内所有街巷都可随意往来，没有任何禁限。“每孟春正击土牛，父老士庶无长幼皆聚观看于殿侧。”上京居民有诉讼而没有解决的，他们往往会拦住太宗车驾，要求解决，即“民有讼未决者，多邀驾以诉。”《大金国志》附录中这样描述太宗时期的内庭，“间或遇风雪，虽后妃亦去袜履，赤足践之，其淳朴如此。”

塞北名都会宁府

金熙宗完颜亶即位后，推进君主专制中央集权制度，实行以儒治国，推动宋金和平，促进民族融合，鼓励学习汉文化。金上京会宁府的都城建设也是在这一时期，被时人称为“塞北第一都”，红墙碧瓦、殿宇巍峨，楼台叠榭、气势磅礴，斗拱飞檐、精美绮丽，朱楼翠阁、五彩斑斓。

《金史》记载，天眷元年（1138年），开始建设宫室。朝殿建成之后，设立上京会宁府衙门，宣布“以京师为上京，府曰会宁”。府下辖三县，即曲江（今阿城区）、宜春（今阿城区）、肇州（今肇源县）。管理人口“户三万一千二百七十”，以户均五人计，有近十六万人。与此同时，熙宗废除了以前颁行的官制，颁行了新的朝政策略，开始以三省六部制取代女真勃极烈制度，标志着金朝正式建立封建王朝京师之制。

《大金国志》称此前本来没有宗庙，也就谈不上祭祀。金灭辽后，大批汉人进入金国朝廷，汉臣建言，曰：“天子之孝在乎尊祖，尊祖之事在乎建宗庙。”熙宗听后觉着可行，开始修建宗庙，只是“维庙貌，祀事虽具，制度极简略。”

熙宗所建上京都城，基础建设日益完善，文化建设日趋规范。新建居住区域尊卑有别，熙宗、贵族、平民分而居之，熙宗住在上京南城，平民则住上京北城。《大金国志》记述，新的宫殿、城池建设完成之后，始有“内廷之禁”，始设“护卫将军、寝殿小底、孥手伞子”，始定宫廷“文、武二舞”。宋人所著《三朝北盟会编》，这样描绘熙宗后期的上京会宁府，与当初之所见大相径庭，曰：“宫室之壮，服御之美，嫔妃之盛，燕乐之侈，乘舆之贵，禁卫之严，府库之限，已尽中国为君之道。”

海陵王完颜亮夺取帝位后，对臣子说：“天下一家，然后可以为正统。”想要建立中国大一统王朝，认为上京城过于偏僻，不宜留作京都，称“官艰于转输，民艰于赴诉”，并于贞元元年（1153年），迁都燕京（今北京），取消上京名号。

金世宗完颜雍巡视上京会宁，宣称维护女真旧俗，开始恢复上京名号，陆续重建庆元宫，复建太祖庙，修建城隍庙，后来又对大多数宫殿予以修复，用砖对城墙外部进行加固，即“以甓束其城”。

金上京会宁府的历史遗迹多已不存，遗留的外城墙、护城河仍然依稀可辨，还有瓮城、马面、角楼等处遗迹，保留着历史遗痕。这些遗址遗迹，就是活的文物，既见证历史，又传承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