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的元旦当天，坐在电视机前观看央视转播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已经成为很多音乐爱好者向新年问好的最佳仪式。最近几年，有些人认为维也纳新年音乐会陷入了一个审美疲劳的境地。但从2017年开始，杜达梅尔、蒂勒曼，还有今年的尼尔森斯等新锐指挥家在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舞台上出现，可以看出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已经意识到要在音乐审美上进行一些突破，曲目设定也走上了革新的道路。而对于比较念旧的人来说，在这些革新中寻找“当年的味道和影子”，也成了近几年观看音乐会的一大乐事。
且看新人正风发 “胖葱”求声也求形
2020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指挥安德里斯·尼尔森斯生于拉脱维亚的一个音乐世家，父亲是乐团的指挥，母亲是合唱团的管理人员，步入中年的他也从“小鲜肉”蜕变成一位发际线后移、身板加厚的中年大叔，由于本人非常和蔼可亲，具有很好的观众缘，中国粉丝亲切地称呼他为“胖葱”。他对音乐的热情归因于一次难忘的经历：在他5岁的时候，父亲带他去里加观看瓦格纳的歌剧《汤豪瑟》，指挥家精彩的指挥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此点燃了他学习音乐的热情。尼尔森斯12岁开始学习小号，后在拉脱维亚约瑟夫·韦托音乐学院和圣彼得堡音乐学院学习指挥，拉脱维亚包容的音乐氛围和将合唱课设置为国民教育必修课的理念让他很早就具备了对音乐多角度理解的能力。尼尔森斯的导师可谓是大腕汇集，从尼姆·雅尔维到约尔玛·帕努拉，再到马里斯·杨松斯。杨松斯严谨的教育风格，让他在41岁的年纪就成为当今最具才华与号召力的新一代指挥翘楚，备受世界顶级交响乐团、歌剧院和音乐节的追捧。2017年，尼尔森斯携手维也纳爱乐乐团在中国首演，2019年再次来到北京，在国家大剧院演出。2020年执棒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对于尼尔森斯来说可谓象征着最高级的演出。作为杨松斯大师唯一的弟子，这位喜爱贝多芬、擅长德奥音乐的指挥家无论是在“声”还是“形”的演绎上都让我们无数次找到了前辈的影子，比如：徒手指挥、“拧毛巾”式的习惯动作、横向握棒、重拍提示等等。当尼尔森斯的“肌肉力”与维也纳爱乐乐团的“轻盈感”相结合时，音乐也开始时而“精灵起舞”时而“骏马奔腾”了。
从2013年的莫斯特，2014年的巴伦博伊姆，2015年的梅塔，2016年的杨松斯，2017年的杜达梅尔，2018年的穆蒂，2019年的蒂勒曼，到今年的尼尔森斯，很多人说老指挥家们相继离开了金色大厅，或许卡拉扬、小泽征尔、祖宾梅塔的时代可能真的只能成为回忆。尼尔森斯在接受采访时说到：“我们不是膜拜灰烬，而是传递火炬。”音乐的传承确实需要在革新中摸索，而作为观众的我们可以站在接受者的角度进行各种尝新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毕竟，经典就是经过不停的摸索与尝试才锻造打磨而成为经典的。
乐如无心何长啸 乐团新声融旧曲
经典化的构建需要时间给予一些包容，同样，“新派”与“老派”的衡量也需要年份的沉淀。细看曲目单，这位新锐指挥家的首演作品在目前来说无疑是非常“新派”的：9首新曲目占全部作品近60%；非施特劳斯家族作品占据5首，其中4首都是新作品；贝多芬作品首次登上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舞台。从这些革新中都不难看出“胖葱”的“胆略和野心”，这显然对观众来说是一种挑战，如何在这些首演作品中听出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味道呢？
让我们来仔细地品一品：上半场开场序曲《流浪者》是维也纳轻歌剧的经典作品之一，这部作品是由奥地利作曲家卡尔·迈克尔·齐雷尔所作。同2019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一样，尼尔森斯也选择用齐雷尔的作品开场，比起大家都熟悉的圆舞曲，轻歌剧的出现也确实让观众耳目一新，而对其音色与节奏对比性的巧妙把握也至少让尼尔森斯赢得了开门红。最近几年，约瑟夫·海尔梅斯伯格的作品逐渐出现在维也纳新年会的舞台上，今年的《加沃特舞曲》与去年的《交易圆舞曲》和《幕间圆舞曲》相比，曲风和演绎程度上更活泼和新颖一些。毫无疑问，尼尔森斯确实让施特劳斯家族之外的音乐家作品在这场音乐会上大放光彩，“安利”新作品确实是这场盛宴的上佳噱头之一；而最让我称妙的是贝多芬的《十二首乡村舞曲》，从中场短片《贝多芬——失落的音乐》到下半场的《十二首乡村舞曲》，不知是配合了芭蕾舞演员轻盈优美的舞姿，还是舞曲本身“轻音乐”的风格，轻音乐的特质展现了庄重的贝多芬另外一重面孔。施特劳斯家族的五首首演作品：《爱的问候圆舞曲》《列支敦士登进行曲》《“丘比特”兰西波尔卡》《“猝不及防”快速波尔卡》《“冰花”波尔卡马祖卡》。其中，约瑟夫·施特劳斯的《爱的问候圆舞曲》是首演作品中唯一一首圆舞曲，这部作品虽是约瑟夫的早期作品，但在尼尔森斯的演绎下已有了“清水出芙蓉”之意韵；而与另外两首《列支敦士登进行曲》和《“丘比特”兰西波尔卡》的无功无过相比，反而是亲手拆散施特劳斯乐队的爱德华让人眼前一亮，圆舞曲无法与兄长媲美的他反而让尼尔森斯挖掘出其爱尔德的玛祖卡的天赋，尼尔森斯在演绎这首作品的时候完全地展示出了自己的控制力，这首为纪念音乐之友协会大厦而出现的作品也让观众更期待今后维新舞台上爱尔德玛祖卡作品的出现。
说完新曲目，让我们再看看“胖葱”经典曲目的演绎：圆舞曲是当仁不让的“主菜”，《在那柠檬花盛开的地方》《万众团结》《享受生活》和《神奇磁力》都是“维迷”耳熟能详的曲目。而《享受生活》与《神奇磁力》之间只隔着一首《“闲聊”波尔卡》也让我不禁感叹：年轻真是硬道理啊！《享受生活》是笔者最喜爱的一首。下半场过半，明显看出“胖葱”已经渐入佳境，太极式的指挥配上他的俄式袍子让观众也不由自主的轻松起来。施特劳斯家族的作品，演出最多的除圆舞曲之外，就是波尔卡了，作为“配菜”，波尔卡时常以活泼欢快的特点来为观众“解腻”。而“胖葱”演绎的《鲜花节波尔卡》相比于1996年马泽尔版来说，显得有些过于慢条斯理了，速度的调整可能是由于他想为鲜花节营造出一种“雅致脱俗”的气质，听到曲中时倒是感觉别有一番滋味。
千帆过尽又一春 纵是怀旧也盼新
2021年里卡尔多·穆蒂执棒指挥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将是新年音乐会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现场观众的音乐会。作为穆蒂第六次执棒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没想到“真香”来得这么快：在2018年演出前接受采访时，穆蒂告诉媒体和乐迷，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执棒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细看新鲜出炉的节目单，穆蒂大师也在开场序曲选用了非施特劳斯家族的进行曲；非施特劳斯家族的曲目比重也与2020年近乎相同。看来，穆叔也被安排在了革新的道路上。回顾三年前穆叔执棒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可能由于年龄的原因整体的演奏速度慢了下来，好奇这位已步入耄耋之年的指挥家在革新中如何能守住岁月的痕迹，也期待他能在即将开场的新年音乐会能再现光芒。
圆舞曲这种经过斯特劳斯家族的奠基，经过数代音乐家的锤炼，早已褪去“草根”的标签，显得雅致而堂皇。金色大厅的元旦乐响，跨越了国境、超越了民族，将维也纳的迷人风情传向世界各地。谁能说全世界爱乐者对新年音乐会的津津乐道，不是对华尔兹所洋溢的率真淳朴气质的深度认同？每一年的舞台呈现都是调皮诙谐而又不拘一格，但“我还是我”，正是每个灵魂自身本真心性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