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森林的诗意年轮

□邢海珍

在人类发展史上,森林是一个永续不断的话题,生态精神、环保意识是事关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大事,是文学艺术的内在精神质地所不能缺少的因子。尤其是环境破坏日益严重的时刻,“森林”更成了文学和诗歌深入关切的大主题。吴宝三的许多诗歌都是以大森林为题材的,是继傅仇之后的新一代森林诗人。

吴宝三的故乡兰西县榆林镇,位于曾经哺育了萧红的呼兰河畔,这片文学的沃土之上,当年曾有王书怀、满锐、宋歌、李世昌等一大批诗人为新生活而倾情歌唱,形成了一股诗歌的热潮。1963年吴宝三在小兴安岭林区参加工作,《东北林业报》发表了他的第一首诗歌,从此他的诗歌创作一发而不可收,先后在《人民日报》《人民文学》等报刊发表了大量诗歌作品。

吴宝三在写于上个世纪70年代末的诗《雪,落在兴安岭》中,表达了深切的“兴安”情怀,诗中已经暗示了过度砍伐所造成的生态失衡与林业危机。改革开放初期,吴宝三的诗歌进入成熟和精进的阶段,他在新诗传统的乡土情怀基础之上有所创新,较为准确地传达了自我感受。在《海,我期冀会合》一诗中,诗人抒发了独到而深切的情感,抒写了“林海”与“大海”的关系,把林业与时代放在发展的情境之中,看到了危机,发出了与时俱进的呼吁,走出封闭的林业观念,与更大的社会层面融合,体现了全新的生态、环保意识。

吴宝三的诗歌注重感性和意象,走情境化的道路,诗意更加浓郁、更有内涵。这种进步得到了他在北大读书期间的恩师、著名文艺理论家严家炎教授的肯定。

吴宝三的诗常常以小见大,注重在情境中抒情写意,通过意象来寄托自己的情志。《冰凌花》是一首颇具灵性的八行小诗,自然通透,表现出充沛的情感意蕴。诗的描写强化了修辞的力度,在主观化再造的情境中,实现了由物象到意象的变形,把“雪原”比作“宣纸”,在一定程度上走出了散文的思维模式,有意识地朝着变形和陌生化的方向迈进,开始重视诗的情感张力。

在吴宝三的诗中,通过比喻所进行的诗意联想富有新意,在《冰灯》一诗中,把冰灯说成是“一盏盏,像盛满星光的帆船,/泊在银河的梦境”,拓展了诗意的空间,使“冰灯”之美进入到脱俗的境界。《树挂》一诗,连用了七个比喻,在由此及彼的空间驰骋中实现了诗意升华。清代词人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说:“凡交情之冷淡,身世之飘零,皆可于一草一木发之。而发之又必若隐若见,欲露不露,反复缠绵,终不许一语道破。匪独体格之高,亦见性情之厚。”吴宝三的诗强化比喻的修辞,就是一种寄托,是追求含蓄的方式。

七十多行的抒情诗《一棵阔叶树的自述》是吴宝三在改革开放初期的诗歌代表作,诗作立意高远,语言清新晓畅,情感饱满,有很好的诵读效果。诗所表达的是人生的主题,“阔叶树”是抒情的寄托之物,从诗歌的艺术手法的整体趋向看,是比较传统的抒情言志的方式,如果剥去“树”的物质表象,“自述”就是一首在大比喻覆盖之下的“言志”之诗,非常接近于“直言之”。也正是由于敞开了情怀,有一种淋漓尽致之感,虽不是“一语道破”,但决不是“欲露不露,反复缠绵”的那一类。可以说,这样的诗,还有它自身的弱点。但是,我又喜欢诗的坦荡舒展,或者说这是一种直达心扉、明心见性的写法,诗人与读者的交流没有距离,是推心置腹的“倾诉”。此诗在吴宝三的诗歌创作中,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

在几十年的文学之路上跋涉前行,吴宝三始终不渝地拥抱着森林和树木,森林诗在他心中扎了根。他钟情于森林和大山,森林和大山也没有忘记他,林业人在绥棱林业局建起了一座“吴宝三文学馆”,这是对吴宝三这位森林诗人的褒奖与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