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摄 本报记者 莫丽萍

“我正想转行干保安呢，起码有社保啊！”哈尔滨网约车司机刘师傅15日面对记者的采访，有些伤感地说。

据人社部公布的数据，像刘师傅这样的网约车司机、快递小哥、外卖骑手等灵活就业人员，我国有2亿人左右。“零工经济”正撑起就业新业态，由传统“公司+员工”转向“平台+员工”模式，呈就业井喷发展，为我国在疫情防控背景下保持就业大局稳定作出了积极贡献。但其存在的社保维权难等问题日益凸显，“青春饭焦虑”正成为职业痛点。

习近平总书记在2月26日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就完善覆盖全民的社会保障体系进行第二十八次集体学习时强调，“社会保障关乎人民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利益问题”，“要健全农民工、灵活就业人员、新业态就业人员参加社会保险制度”。

我省情况如何？记者近日进行了调查走访。

“零工经济”从业者深陷“青春饭焦虑”

“零工经济”包括哪些人群呢？

记者从黑龙江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了解到，灵活就业人员主要包括:个体经营者、非全日制从业人员、新就业形态人员(包括依托电子商务、网络约车、网络送餐、快递物流等新业态平台实现就业，但未与新业态平台相关企业建立劳动关系的从业人员)和法律、法规、规章规定的其他灵活就业人员。

快递小哥：

“特羡慕顺丰、京东小哥，人家给上社保”

经常在哈尔滨中山路一带“出没”的33岁快递员小王，干这一行已经十多年了，在中通、韵达、申通等快递公司都干过。他告诉记者：“我啥社保都没有，做过的这几家快递公司也都没有，只听说公司必须给每名员工交纳交通意外险，一年100多元……”

“我们特羡慕顺丰、京东等大公司的快递员，给上社保啊，什么工伤、失业、医疗、养老等都有。希望公司也能给予我们这方面的权益保障……”小王说。

圆通快递员小赵告诉记者：“我一年365天，天天干，送一个件才赚7毛钱，一个月下来月薪5000元左右，还没社保。”

记者16日从中通快递黑龙江管理中心的相关人员了解到：公司给包括快递员、分拣员在内的所有员工缴纳了人身保险，费用由公司出。即便如此，这种商业性保险与国家的社保所享受的待遇也不是一回事儿。

记者了解到，顺丰、京东、德邦、邮政等少数公司为正式员工办理了社保，其他快递基本只为员工交纳1-2种商业保险。

网约车司机：

“这种没社保的工作，不是长久之计”

为了解网约车司机的利益保障状况，记者近日连连在滴滴平台上约车。15日21时，记者采访滴滴平台的专职网约车司机刘师傅时，他说自己已连续工作15个小时了。

当记者向他了解社保情况时，他说：“我们没社保，自愿参加了平台的点滴保以及其他商业保险，一年需交纳保费近2000元。”

那么，网约车司机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呢？刘师傅告诉记者，他每天工作10个小时以上，能接20多单，一个月能挣5000至6000元；每天工作15个小时以上，能接30多单，能挣7000至8000元。“我们现在还年轻，在疾病、养老方面需求不大，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我正考虑转行呢，找个有‘五险’的工作。”

网约车司机张师傅告诉记者：“一不小心，加入了平台的点滴保，感觉不靠谱，上网查了一下，艾玛！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点滴保投诉的，我很想退出，可又不知怎么弄，如果参加社保，哪会有这么多事儿……真希望平台企业能给予我们正常的权益保障。”

17日，记者向滴滴平台了解为员工交纳了哪些保险，相关负责人表示：“这个问题不太方便说”。

外卖骑手：

“万一有病有灾，这点工资不够干啥的”

不久前，在学府路上一个路口，胡先生开着奥迪车正欲拐弯，突然发现一逆行飞奔的摩托车迎面撞来……他赶紧“一脚闷”停车，只见穿着黄色衣服的美团外卖骑手从地上爬起，边扑打身上的尘土边说：“没受伤，不用去医院。”但当他看到眼前的奥迪车前脸被大面积撞坏后，坐地哇哇大哭：“我没钱，赔不起你……”经报警，与平台公司交涉，外卖骑手负全责，好在公司买了保险，个人只承担300元。

记者从美团平台及哈尔滨部分外卖配送站点了解到，美团平台根据全职或兼职，将外卖骑手分为“专送骑手”和“众包骑手”，由平台或加盟商为骑手提供意外、第三者保险，有的站点还有人身险，每个月从骑手工资中扣除100至150元交纳保费。除此商业保险外，没有社保。

美团“专送骑手”宋师傅告诉记者：“夏天的时候接单较多，月薪能达到6000元至7000元，除去油钱，每个月也就能挣5000多元。现在年轻能赚点钱，可没有‘五险’，万一有病有灾或发生意外工伤，这点工资不够干啥的，后果也不堪设想……”

在饿了么、美团都做过兼职的刘师傅告诉记者：“我做这一行已经3年多了，一直以个人形式交的社保、医保、公积金，全加起来一个月保费近1000元。”

记者了解到，骑手送餐一单挣多少钱是按公里数计算的。“在哈尔滨市区内，一单可挣5至100元不等，一天能接20至30单。因为是兼职，时间上不确定，所以每个月也就挣1000多元，刚够自费交纳商业保险的。”刘师傅说。

“平台+员工”模式已成就业“蓄水池”与“缓冲器”

“互联网+”创造了平台经济、共享经济等新业态模式，在此背景下，“零工经济”由传统的“公司+员工”转向“平台+员工”模式，并因其容量大、进出门槛低、灵活性强等因素，成为全民就业的“蓄水池”与“缓冲器”。其中，年轻人是从业的主力军。

16日，中通快递总部媒体公关部王磊向记者介绍说：“2019年中通快递黑龙江管理中心招收快递员6066人，2020年招收6331人，同比增长了4.4%，这还不包括公司的分拣员、客服等人员。”

16日，滴滴出行公众沟通部有关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目前，已过千万人在滴滴平台获得灵活就业机会。其中‘80后’是主力，占46.96%；‘90后’作为新生力量，占比21.47%。网约车司机中，21%是家里唯一的就业人员，12%是退役军人，51.5%是进城务工人员，6.7%是国家重点扶贫人员。”

按人社部等部门公布的数据，我国灵活就业从业人员规模达2亿人左右。其中，很大一部分选择依托互联网的新就业形态。

在灵活就业人员不断增加的状况下，依靠平台谋生、且尚年轻的网约车司机、快递小哥、外卖骑手等人员的社保诉求，仍然“没着没落”。

国家、我省已发布通知：

完善规范“零工经济”劳动保障政策

国家发展改革委、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等13个部门于去年7月15日共同发布的《关于支持新业态新模式健康发展激活消费市场带动扩大就业的意见》指出：“强化灵活就业劳动权益保障，探索多点执业。探索适应跨平台、多雇主间灵活就业的权益保障、社会保障等政策。完善灵活就业人员劳动权益保护、保费缴纳、薪酬等政策制度，明确平台企业在劳动者权益保障方面的相应责任，保障劳动者的基本报酬权、休息权和职业安全，明确参与各方的权利义务关系。”

黑龙江省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于去年10月10日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加强灵活就业人员服务管理工作的通知》中指出：“加强灵活就业人员劳动保障权益维护。完善和规范适应新业态用工特点的劳动保障政策，以扩大就业和促进市场稳定为原则，统筹协调好新业态经济发展和维护新业态灵活就业人员利益两者之间的关系，引导新业态灵活就业人员与传统行业劳动者整合。对未建立劳动关系不适用现行劳动保障法律法规的灵活就业人员，应引导其与就业单位协商双方的权利和义务，合理确定服务时间、报酬、休息休假、劳动保护等基本权益。

哈尔滨市目前相关情况进展如何呢？记者22日采访了哈尔滨市社保局账户管理处副处长张哲。她表示，按照国家、省、市灵活就业人员的有关政策，如果是长期灵活就业人员应按全日制从业人员有关规定，雇佣双方签订劳动合同，企业按照劳动合同为职工缴纳社保；“零工经济”中新业态模式“平台+员工”形式，也是具有企业主体的，也应按以上原则为职工缴纳社保；如果企业不与长期就业的职工签订劳动合同，属违法行为，职工可通过仲裁等渠道进行维权；兼职的就业人员，原有单位应为职工缴纳社保；“打零工”的灵活就业人员，在以个人身份参加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时，按规定满足条件的，可领取相应补贴。

各方建言：立法、制定监管机制、建维权平台……

快递小哥、外卖骑手、网约车司机等新业态人员的职工社保诉求为何难以推进？记者随即采访了多位相关人士。

哈尔滨市道外区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副局长凌通在16日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这些灵活就业人员流动性比较大，有些是兼职。同时，有关部门缺乏对网络平台的监管，因而在社保方面的保障实施起来有难度。”

鉴于相当一部分灵活就业人员没与平台企业签订劳动合同，以及他们强流动性的特点，企业即使想要为其办理社保也存在技术和成本上的障碍等原因，黑龙江项轶寒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项轶寒建议：“确立平台企业与职工的劳动关系，并通过明确办理程序及开辟绿色通道等途径，为基数巨大的灵活就业人员实现社保缴纳，让这些人无后顾之忧。”

“劳动保障的管理方式及相关法规滞后于互联网平台的发展，是导致灵活就业人员缺乏劳动保障的根本原因。”多年从事职工权益工作的省政协委员周德生表示：“社保应该无死角地覆盖劳动者群体，互联网平台就业模式在设计之初就没有考虑这个问题，或者说很不完善。”因此他建议，相关部门应研究立法，并落实协助监管的技术支撑；同时，劳动保障部门也应研究制定适应新业态发展的机制。

“互联网平台企业，不能一味追求利益最大化，要切实履行企业的社会责任。”九三学社支社主委、哈尔滨铁路科研所科技有限公司高级工程师秦广龙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强调。

他从三个方面提出具体建议：应推动《劳动法》《劳动合同法》《社会保险法》等国家法律和其配套法规的修改，将灵活就业劳动者纳入其调整范围，使其依法享有权益保障；借鉴居民医保政府补贴的模式，为其在参加各项社会保险时，同步给予适量数额的政府补贴；此外，还应由政府主导，搭建就业、培训、维权、纠纷协调等平台，让灵活就业劳动者与其他劳动者享有同等社会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