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琦

夏季是瓜果蔬菜成熟的季节，老家庭院的半空中，早已是丝瓜的天下了。油绿油绿的叶子，条条攀缘的藤蔓，加上一只只悬于叶间的丝瓜，把整个炎热寂寞的院子装扮得无比清凉而欢闹。

每逢春播时节，和暖的庭院里，忙着育菜苗的母亲总忘不了在房前屋后，还有围着菜园的篱笆脚下，点上一枚枚扁圆黝黑的丝瓜种。过不了些时日，它就顶破外壳，钻出了嫩黄的芽体，在春风春雨里扎根成长。

“丝瓜喜水，早晚要浇一遍水。”忙于农活儿的母亲下地前总是不忘叮嘱我们。我和弟弟自然不敢怠慢，从丝瓜尚在土层破壳萌芽时起，就一遍遍地浇水。丝瓜生命力极强，不管是乱石堆积的墙角，还是荒草丛生的沟坡，喝足了水的丝瓜长势很快，像个倔强的丫头，鼓足了劲儿在贫瘠的旮旯地上长叶、抽丝、牵藤、开花……

几场春雨的沐浴，那巴掌大小的丝瓜叶，油绿鲜亮，密密匝匝，相触相拥，恣意舒展，轻盈欲飞。条条藤蔓好像筋骨里有使不完的劲儿，牵牵绕绕，不断分支向四处蔓延。螺旋形的蔓儿随风飘摇，触到支撑物，就紧紧缠住，奋力向前生长。常常是一觉醒来，碧绿的藤蔓就向前长长地蹿了一大截儿。风中舞动的绿叶，仿佛串串欢快激荡的浪花。

每到盛夏，我家房前屋后最为热闹的风景，当数那朵朵插满素净深绿叶隙间的黄花。一簇簇，一串串，宛若曼妙柔弱的秀女，纤细的藤蔓或编织，或缠绕，或爬吊，或伏牵，零乱的草垛，褪色的屋檐，那些开满紫花的泡桐树，还有晒衣服的铁丝线，都被它装扮得风情万种，异常壮观热闹。

在母亲眼里，丝瓜花是生命花。每一朵花都是孕育新生命的希望。每天早上，凋零的花朵下会冒出一个个嫩绿的小丝瓜，如初生粉嫩的婴儿，让人油然顿生怜惜之意。不几天时间，院子的棚子上就缀满了长长短短、或弯或直的绿月亮。此时，金色的花，浓绿的叶，弯曲的蔓，加上这条条让人馋涎欲滴的果实，真让人惬意无穷。

那时，农村的日子是清苦的，一年四季仅有夏秋时节能吃上些时令果蔬。

不知是营养基本耗尽，还是它们在竭力为繁育后代做准备，过了中秋的丝瓜个个老气横秋，发育得远不如头茬儿的标致肥嫩。几场秋雨过后，那些没了绿色空了皮囊的丝瓜，被母亲用绑在杆子上的镰刀割下来，剖开取出厚实的籽做种，瓜瓤则用来洗碗或搓澡。

又是一年仲夏时，身心疲倦的我，与日渐苍老的母亲携手盘坐丝瓜架下，别样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刹那间，我仿佛觉得自己就是一条悬挂于藤架上的丝瓜，在母爱的呵护里攀缘、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