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咩叫与鸡头米

□红雪

入伏第一天,还不到凌晨四点,薄荷台乡前台村的村民就在自家的园子里忙活开了。

“他张嫂,人家稀罕你家的‘贼不偷’,皮厚,起沙,味儿正,还想再要100斤。”

“好嘞,大兄弟,这就摘。”

“大舅,你再摘50斤老黄瓜,城里人喜欢这个味儿。”

“大外甥,我这就下地摘去。”

“王书记,你歇歇吧,受累了。”

“没事,没事。咱们得抓紧了,运菜车马上到了。”

……

一问一答,一说一笑,张罗最欢的张文彬挨家挨户催促着,他有个时髦的称号:张经纪。

大家口中的王书记,大名叫王宪忠,是驻村第一书记兼工作队长。

原来园子里产的菜吃不了又卖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烂掉,如今在王书记和“张经纪”的撮和下,带着露珠的果蔬直达市民餐桌,百余户村民都有了不菲的收入。

像这样的忙绿,每一两周都要有一次。

1

54岁的张文彬是前台村的“名人”,因伺候抗美援朝立下战功、瘫痪在床的老爹又接着照顾卧病在床的老妈,一直未婚,是有名的孝子。父母的医疗费耗去了耕种的几亩地收入,贫困如影随形。但张文彬刚强,谢绝了来自社会方方面面的捐助,坚持要靠自己的双手走出贫困。

守着家,伺候不能自理的老妈,能干点啥呢?王宪忠就琢磨,怎么让张文彬和村民们立竿见影挣到钱,论证来论证去,最后看上了村民房前屋后的小菜园,就决定扶持张文彬当“小村经纪人”。为此,王宪忠所在报社选派专门记者、开设专门版面,还给张文彬买了一部智能手机,组建微信群,宣传农家庭院经济作物特色,蘸酱菜、杂粮杂豆、笨鸡蛋、江鱼等,三天两头被报社派去的大货车拉进城里。

“见效真快,我算了算最近4个月收入,有五千多块。村里一百余户村民,都有增收。”张文彬乐呵呵地掰着指头算收入。

80岁的王大爷接过话茬说:“小菜园种了好几辈子了,做梦也不敢想能出点钱,现在一年有收入千把块,可是受益了。”

看到儿子有事忙、挣了钱,脸上多了笑容,躺在炕上的老妈心情好多了,“看看吧,屋里安装上了空调,还买了冰柜……想都没想到呀。儿子,可得好好干呀,别辜负了人家的希望……”

2

军人出身的王宪忠,个子不高,面相和善。自打到前台村驻村扶贫,就没咋回城里的家。“有感情了,总觉得时间不够用。”王宪忠说。

刚进村那段时间,难,真难,村民打官司告状,喝酒闹事,是家常便饭,村里外债就四百多万,是薄荷台乡唯一派驻工作队的村子。村里就连买煤烧锅炉的钱都没有,长夜漫漫,冷啊,可得挺着;白天晚上地走访贫困户、琢磨脱贫措施,哪有时间做饭,那就泡方便面对付。

吃方便面几个月,落下了“病根”,一听方便面三个字,都想吐,偏偏爱人又摔伤了腿,医院等着签字做手术,可王宪忠却守在村里抗击疫情、忙着筛选芡实种子,回不去,爱人只好自己签了字。没成想,儿子腰部长了个血瘤,也需要手术,他又因守在芡实园四天四夜排涝,没能赶回来陪儿子。

“老王对我们母子不上心,可对待村民跟亲戚似的。”王宪忠的爱人说,为了给村民买一味中药,他几乎跑遍了市内的药店,晚上就着急忙慌往村子返。

走在前台村两旁开满鲜花的白色路面上,村民们笑盈盈地和“王书记”打招呼,“就像我们的邻家大哥。”村民说。

3

说起回村带动村民致富的事,村民都说“耿六子”,行!

“耿六子”大名叫耿佰超,从小家境贫寒,初中还没毕业,就跟着村邻学木匠,背井离乡到城里打工。从小工干起,打拼到独立门户成立自己的装修队。干得风生水起,手里有了钱,他却想返乡!

为啥呢?“我看到刁书记有正事,王书记他们几个把我们当亲人,感动了,就想帮村里做点事。”耿佰超说的是前台村去年十一月份上任的党总支书记、村主任刁建业和驻村第一书记王宪忠。

39岁的刁建业,原在肇源县公安局工作,是肇源县为加强前台村党总支堡垒作用,精挑细选派来的。

“刁书记刚来村里时,是个190多斤的白胖子,你看现在跟个黑包公似的,体重掉了40多斤,还一身的病。”耿佰超说,刁书记来村里时间虽然不长,可干事认真,准成,拼命。2月末的一天夜里,已经8点多了,正在村口守卫的刁书记浑身冒虚汗,呕吐不止,大家立即把他送到村诊所,一量血压230/160,怀疑脑出血,被紧急送到县医院,一查为双侧腔间隙性脑梗塞。医生建议住院治疗,刁书记不同意,说肇源出现的第一个确诊病例就在前台村,他不能不回村呀。趁着医生不注意,拔掉输液管,拎着一兜子药回到村里,继续坚守卡口。

“你看看王书记的手,这老茧,春天和我们一起种芡实,都磨出血了。”耿佰超拉起王宪忠的手,“你说人家一个外地人,都拿我们不见外,我一个前台村人,更该自觉帮帮村民,给他们致富打个样。”

耿佰超没有食言。村里修文化广场,他开着自己的挖沟机一连干了十来天,填平了大坑,平整了篮球场,竖起文化墙,排涝租水泵,能出钱出钱,能出力出力。

夜幕降临,风吹草动,四野的庄稼沙沙地响,欢快的唢呐与激越的鼓点,为村里文化广场上扭秧歌的村民伴奏,笑意写满人们的脸颊。

4

“我今年的纯收入能达到15万元……做梦都不敢想呀。”35岁的曾宪伟一手拿着存款单、一手拿着贷款单,笑得合不拢嘴。他说,是城里来的扶贫工作队帮他养猪脱了贫,现在他想找个媳妇,和他一起往前奔。

“小鸡能出5000多块,小菜园也能出千八块,18亩地也能收入5700多元……医药费大部分能报销,不愁了、不愁了!”62岁的于敬发,脑梗,慢条斯理算收入,脸上挂着笑。“是王书记免费给我家送的100多只鸡雏,还给我送来了柿子苗、黄瓜苗。”他指着园子一角数十棵鲜绿的秧苗,“这是芝麻……芝麻开花节节高,我特意种的。”于敬发呵呵地笑。

此时,驻村工作队和村两委想的是“兜底”,不返贫,还能为所有村民“分红”。对此,前台村有效利用国家扶贫资金,办起了羊场、种起了芡实。

正是午休时间,羊倌李邵国在电脑屏幕前,细心地观察着羊舍里的230多只小尾寒羊。他移动着鼠标说,自己既是羊倌,又是羊场的股东,羊养好了,繁殖得越多,他的分红也越多。

“每斤按最低3元出售,亩产200斤,今年预计收入36万元。”当天下午,薄荷台乡党委书记田艳东边查看芡实长势,边算着经济账,“今年是种芡实第二年,一次投入,终身受益。”

芡实,还叫鸡头米、水鸡头、鸡头果等,皆因形状像荷叶,花朵如鸡冠,是一味抢手的合成药原料。田艳东说,乡党委的设想是把芡实园打造成假日休闲园,让村民有个游玩好去处,也把城里人引来度假。

放眼望去,600亩芡实园,碧叶婆娑,映日接天,蛙声阵阵;回眸一瞥,炊烟袅袅,云朵游移,咩叫声声,又一个崭新的黎明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