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是北疆

□王韶山

双休日清晨,阳台斑鸠的“咕咕”声,手机微信的“嘀嘀”声,嚷个不停。又是哈尔滨战友发来的图片:或漠河晨曦,或松花江雾凇,或大兴安岭鸟兽,或兆麟公园冰雕,或索菲亚教堂的檐角……这些年他几乎每天早上一幅靓图,不停地翻着花样,而每看到这些,都会勾起我对北疆军营的回忆……

19岁那年冬天,我与家乡数百个小老乡同乘一列绿皮火车,“哐当哐当”抵达冰城哈尔滨。作为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南方人,起初还真不适应,尽管那冰雪世界很美。我印象颇深的是军营的“第一次”:第一次享受放有红辣椒的猪肉炖粉条,眼泪都辣下来了;第一次练瞄准射击,趴在厚厚的雪地上,简直把身子都冻僵了;第一次雪夜持枪站岗,弹药库周围黑咕隆咚,有猫科动物窜过,吓得我连声喊叫,紧张得差点枪走火……

我在部队,除了拿笔写字,一直左撇子。操枪、投弹、抓筷子、打羽毛球,概莫能外。可别小瞧我的左手,新兵训练扔手榴弹,我最远时曾甩过近五十米。训练小憩,掰手腕玩,我常逗战友,“先看看你左手咋样。”在“老虎团”机关,好长时间我是打字员、报道员一身兼,敲完一沓子公文,还要编简报,写宣传稿。见我常有“豆腐块”见报,领导派我到军区培训班“充电”。说实话,那些日子,可谓收获满满,因为那些授课的都是高手,此后我笔耕的劲头更足了,还戴过几枚军功章哩。

北疆军营是富有魅力的。尤其是柞树林地带,那里丘壑纵横,树木繁多,冰雪覆盖的日子很长。每年冬季,官兵们冒着摄氏零下三十度左右的严寒,到冰冻三尺的松花江上,将一块块晶莹剔透的冰坯用卡车源源不断地运抵营区,战士们在营区里锯凿声声、冰花飞溅,我们精心雕琢的“老虎”“长城”“中国龙”等冰雕雪塑,上过央视《新闻联播》。

阳刚、血性、英雄气,乃军营的代名词。每次官兵集会,不管室内还是野外,随时随地都会搞拉歌比赛。那不是唱歌,而是一个个敞开嗓门,喊歌、吼歌,数百人、数千人一起“吼”,吼得面红耳赤、脖筋凸露,声浪要掀掉屋顶似的。雪野长途拉练,我们的眉毛、胡茬上皆是亮晶晶的霜花。钻雪洞、住雪窝棚,捧雪止渴,用雪擦脸、擦身子,就着白雪啃冷馒头,在没膝深的雪地上练习擒拿格斗,都刻骨铭心。那年,松花江、嫩江发生特大洪灾,我们部队奉命抗洪抢险,没日没夜地连轴转,在被洪水围困的村庄救人,在堤坝上扛砂袋、钉木桩,在湍急洪水中一泡就是数个钟头,大家的双脚皮肤白得瘆人,满是褶皱,有的浮肿、脚抽筋,有的嘴唇发紫,有的发低热,可无一人打退堂鼓。

至今难忘那个美丽而酸楚的故事:我部一位军官,结婚十余载,没见过妻子穿裙子的样子。一个雪花飘舞的冬日,妻子千里迢迢带来好几套五颜六色的短裙、连衣裙,在有暖气的冰城军营里穿给丈夫看。

铁打的营房流水的兵,我的最忆是北疆,黑龙江、哈尔滨,是深植于我心的第二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