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勇

艺术是现实的镜子，石油开采作为摄影题材和众多的工业题材一样，是一个表达和呈现的热门。那么如何呈现？呈现什么？对于摄影师来说，很是个在表达实践中应解决的问题。

杨伟奉的这一组表现石油题材的摄影作品《信仰之美》，明眼观之，绝对不是在讲故事，而是以散点透视形式构成的视觉符号。他选取的是石油工人劳动的具体瞬间，从不同的劳动场景来表现石油人的时代精神状态。

在具体的影像中，《信仰之美》展示的是黑夜和白昼、严寒和酷暑、风天和雨雪天的环境，而其中的劳动者，或以群体的面貌和个体的面貌呈现，或以肖像和特写的面貌呈现，难能可贵的是细节场景的介入，稀释了宏大场景的某种浪漫演绎，它们交织镶嵌，大小相守，互为见证，冲创出一份对石油人的敬仰情怀。

可以说，《信仰之美》采用的是纪实性手法，但纪实摄影的叙述性功能在这里却倾向于描述性功能，也就是说，更多运用了诗性的表现方法，影像于灵动跳跃中处处饱含着浓浓的抒情质地。仰角拍摄手法的运用，也强化了影像内在的抒情质地。我们看到，高空中劳动者们如一个个有节奏感的音符，忙碌，自在。如此情境下，杨伟奉构筑出的不只是劳动者力之美的雕塑，还构筑了劳动者的艰辛、刚毅、远方、梦想和孤独。基于此，影像也避开了那种空洞的泛抒情和程式化图解，让平凡的劳动的不平凡有了脚踏大地般的依托。是的，那些俯拍角度构图的影像，传递的是劳动者心魂与体魄的力量之源。

与天空的对接来自那些脚踏大地的人们，情怀也于此产生。作为老石油工人的后代，耳闻目濡了父辈献身石油事业的光荣与梦想，杨伟奉也毅然投入到石油开采事业，一干就是13个春秋。可以这样说，他的身体和灵魂，浸满着石油人的苦乐与情感；他的言与行，虑与思，已化成了自在自为的行动状态，他拿起相机的动机来表达的冲动，也基于生命深度的采油体验。对于石油事业，杨伟奉始终是在场者，即使在拍摄中，仍然是真实的在场者。所以，《信仰之美》与其说是创作，不如说是自传性的拍摄。它与石油人的坚定力量、理想信念的指引有关，是又一代石油人生命体验中力的冲创和张扬。

沉重艰辛的劳动化为轻盈的心灵姿态，《信仰之美》创作主题流露的正是这种能量和倾向。我以为，这并不是摄影师故意的一厢情愿和审美幻觉，而就是来自他切身的生命体验和践行。在艺术创作中，什么是体验？体验何为？杜威在《艺术即体验》中谈到：“体验是有机体在物质世界奋斗和成就的证明，它在本质上也就是一种艺术，甚至在最初的形式中，它也包含作为审美经验愉悦感知的承诺。”王阳明亦有“知行合一”之说。对于求道的人，知是行的引领者，行是知的归宿。我从杨伟奉的自述中看到，多年的采油人生体验，已深深化成他生命的经验和自我认知部分，使得石油人的影像从他心里源源流涌出来。也正是这份真挚和热爱，让他避开了情感空洞、表现空洞、形象模式化、简单英雄主义式刻画的歧途，呈现出一组内容有温度、形式有意味的摄影作品来。

《信仰之美》的意义和价值，是在自我生命体验中升华出来的，影像中，他拍了他自己，更拍出了中国石油工人群体的精神境界和风貌。

《信仰之美》，是从大地深处升起的。这组表现性的影像，是一种精神见证。需强调的是，表现性来自刻骨的体验，如果艺术将自我体验剥离出去，艺术品肯定就会失去独特的自我经验放大。如此，艺术品内在表现的感染力，也会陷于虚弱的衰败中。当然，在艺术创作过程中，创作者充当旁观者角色投入到创作中，可能产生一种理性的冷静的感染力和哲思力量。但更多时，我相信让人心动的作品，是创作者进入其中的角色，并且就是其中的角色，作品和创作者有一种灵魂与肉身密不可分的交融。

事实上，艺术创作中有了自我经验的升华，艺术品的实质和形式才能真正呈现为鲜明的实在性或者时代特征。我相信每一个艺术品都是创造者本身，作品就是创造者的肉身和灵魂。当创造者具有足够的博大的“他者”视野和艺术情怀，那么，他的艺术品无疑就具有了更普遍的完美实质。这是《信仰之美》的另一种启示，一个扎实的身心与境界交融的艺术创作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