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色彩和线条谱写乐章

康定斯基《作曲Ⅸ》 1936年 布面油画 113.5×195cm

康定斯基《歌》 1906年 光面纸板蛋彩画 49×66cm

康定斯基《即兴第五号》 1910年 纸板油画 71×7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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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媛

音乐是最容易产生共鸣、最能表达人类情感的艺术形式。许多艺术门类经常与音乐联系在一起,比如“建筑是凝固音乐”,“诗与音乐,有着相似的灵魂”。1927年泰戈尔与罗曼·罗兰的一次谈话中也说,“诗、绘画或音乐,具有普遍性”。音乐与绘画的关系更为密切,音色与颜色之间存在着自然的联系,从物理角度上说,它们都是一种波动,只是它们的性质和频率范围不同而已。音乐就是流动的色彩,给人以明朗、欢跃、温暖、振奋等不同感觉。绘画中的色彩、线条、笔触也表现出了音乐的律动与节奏。

抽象艺术的先驱——康定斯基的蛋彩画《歌》,又名《伏尔加之歌》(Song of the Volga),就洋溢着跃动的音符,让人耳边响起奔放热情欢快的旋律。

康定斯基早年对绘画、音乐和俄罗斯民间艺术抱有浓厚兴趣。1896年,康定斯基看到了印象派画家莫奈的“干草堆系列”,画面中“日常生活中的形状融入斑斓色彩中,成为做梦都想不到的奇迹”。他深深为之震撼,毅然放弃法学教授职位,移居德国慕尼黑,立志于绘画艺术。

创作于1906年的蛋彩画《歌》,是康定斯基早期的作品。蛋彩画是一种古老的绘画技法,用蛋黄或蛋清调和颜料绘制而成的,多画在表面敷有石膏的画板上,具有色彩鲜明而保持长久的优点。它盛行于欧洲文艺复兴时期,许多著名画家,如乔托、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及提香等,都曾运用过这种画法并获得辉煌成就。蛋彩画受绘画材料的限制,不便以大笔挥洒或者施以大面积渲染。因此,这幅在深色卡纸上创作出来的《歌》,康定斯基以小笔点染,重叠交织的画法为主,使整个画面具有细腻光泽的肌理、层次丰富的色彩、透明轻快的色调。

这幅画作看起来似乎以童话或民间传说作为主题,从中可以看到康定斯基在早期对各种艺术观念的理解和借鉴:德国新艺术运动“青年风格”、象征主义、先锋派艺术相互融会,以及对俄国民间艺术装饰图案的借鉴。

尽管画面远处山坡上的一排建筑物,不禁让人想起东方的某座城市,但是画中的人物却是身着传统俄国服饰的水手。伏尔加河是俄罗斯文化历史的摇篮,被称之为母亲河,康定斯基以伏尔加河作为故事发生的场景,河面上风帆扬起,群舟竞发,一片喧嚣。

画面后方的田野,把故事锁定在某个遥远的过往,这使画家名正言顺地抛弃了现实主义规则,着力于探索色彩的自主性:大量彩色斑点的运用弱化了人物的个性特征,突出展现群体动态;水面和倒影用点块状的笔触表现,展示出水波的律动。每种颜色都因其互补色而变得突出,相互衬托,交相辉映,如同雄浑嘹亮的歌声在耳边此起彼伏。

类似的音乐元素,在康定斯基日后的创作中愈发显著。他的绘画越来越向音乐靠近了,不再描绘具象,不再讲述故事,而是仅仅利用点、面、线、色等纯形式的因素,传达精神和情感的内涵,为绘画注入声音。他甚至直接以音乐术语来为画作命名,如《即兴》《构成》《印象》等。康定斯基像一位娴熟的指挥家,在他的组织下,色彩音符交织有序,铿锵有力的黑色线条构成了乐曲的节奏——时而悠长,时而短促,时而延绵。音与色相互联系、相互依存。

康定斯基被公认为是抽象绘画的鼻祖,从他开始,艺术进入了纯粹的抽象领域。康定斯基有着深厚的音乐素养,在中学时代他曾是一名业余大提琴手,还具备一种打通音乐与绘画的特异功能。1912年,他把五六年间逐渐积累起来的观察和精神感受加以总结,出版了第一本抽象理论著作《艺术中的精神》。书中把不同的色彩与特定的精神和情绪效果联系到一起,发掘出“每一种颜色都有内在的声音和意义”。“黄色犹如刺耳的喇叭声。淡蓝色像一只长笛,蓝色犹如一把大提琴,深蓝色好似低音提琴,最深的蓝色是一架教堂里的风琴。红色像是乐队中小号的音响,嘹亮且高昂。纯粹的绿色是平静的中音提琴。紫色相当于一只英国管或是一组木管乐器的低沉音调。”康定斯基秉持“创作是精神的表达”,将视觉通感听觉,肆意将灵感挥洒在画布之上。

音乐是最纯粹的艺术,旋律与声音在时间中延绵消散,留下捉摸不透的感受。康定斯基在著述中,谱写出了艺术的精神脉络;在画作中,演奏出了色彩缤纷的点线面。一根线条、一个图形、一块颜色都在旋转、交错、飞溅;短促、响亮的和声萦绕回荡。看似杂乱无章的画作背后,都有艺术家真情的流露,生命的独白。明艳的色彩、流动的色点、扩张的线条以及混合分割的平面,都经过了艺术家的精心选择和巧妙处理,以求达到某种和谐。康定斯基利用颜色,经由视觉通道拨动心灵的琴弦,调动起感官联觉和通感,长短粗细的线条、变化莫测的图形、饱和醒目的颜色,使我们聆听到了画面中色彩与形式的内在声音,谱写出一曲曲华丽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