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婷

壬申月的脾气迎合己亥年的性情。急剧的冲逝。躁动的肆意。暴雨如我。

S坐在我对面，精致而懒散，一脸疑惑道：“我不禁为你未来的男朋友担心，得说出什么话才能打动你？”

我笑笑，不过是想得一句“这不是有我呢吗”。那是他曾对我说过的话。

那一年，我去省里学习，唤他“小哥”。小哥博览群书，最喜给我讲明朝那些奇葩的皇帝，嗑药的、炼丹的、搞木匠的……听得我津津有味。我生性冷淡疏离，唯和小哥聊得欢快。饭后散步时，我不禁叹道：“一个人并不感到孤独，但在一群人中就觉得孤独，坐在那里，很孤独。”小哥一瞬间将我揽进怀中，轻轻拍着我的头，道：“这不是有我呢吗。”

那夜，月色温柔。

我长舒一口气，抚拭着咖啡杯上凸显的枫叶线条，敛眉道：“这一周都不好，肝气郁结，心口被大雨压住，又冷又堵。”

S抿了一口炭烧咖啡，缓缓道：“没成想，给你介绍的皆是不靠谱的。”

我拿起杯子旁的咖啡匙，轻轻搅动着浮在杯沿边的泡沫，想着一句话，李逵说的——招安，招安，招甚个鸟安。替换成相亲二字，也很妥帖。

我去参加了七夕鹊桥会。总有一些组织，在某个特定的时刻，为解决青年男女单身问题而兢兢业业发挥桥梁作用。这本是好意。

“若是没了喜欢，能得到一个贤内助也是幸，专心事业罢。”我淡淡道。

我喜欢摩卡浓厚的巧克力和牛奶味，起源于十五世纪的欧洲。它太古老了，就像我的爱情也很古老。

一周的时间里，我和小哥迅速拍拖，热烈而缠绵。离别时，他在月下吻我，温柔而绵长：“怎么就吻不够呢？”我的心只是怦怦怦地跳。

S随即摇头，翘起二郎腿来，道：“不要这样，女人还是以婚姻为重，你呀，还是要等。”

传说摩卡咖啡有点儿像爱情，既酸又甜。而它本身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人们了解爱情的甜美和波折，为了告诉我们幸福的简单。

“那些一上来谈家里多有钱的，偏最反感，被逼着去见面的，偏是撑不起男人骨骼的。”想起前两日去见的相亲对象，我气道。

“我知你并不在意经济，可这是现实。不管是相亲介绍还是自由恋爱，肯定要考虑到物质基础条件的。”S一本正经道。

咖啡香散半了，咖啡之气却萦绕不绝。我道：“听余光中访谈，当别人问起他和妻子的关系时，他说是合作。他们能够终身对话，真是艳羡。可遇不可求的事。”彼此独立又相互偎依，彼此成就又相互陪伴，此生不厌说话是难得。

S放下杯子，炭烧好似要烧尽，黑郁的浓愁消化了，剩下为数不多的炭渣，笑道：“听过一个段子，你不结一次婚，就不知道单身有多爽。”说罢，我们扑哧一下乐了。她在围城内，我在外。

据说摩卡是最受女孩子欢迎的咖啡品种，但又不容易被她们很快爱上，辛辣、刺激、带有浓郁的酒香是它不太温柔的一面。

后来，因为彼此的工作时间和内容不同，我和小哥聊天渐少。他变得很忙，忙到不回复微信。再后来，他说异地，家里人不同意。语气里再没有温柔。

“当然，单身多自在”，我顿了顿，转瞬又道，“看了一组《人民日报》发布的数据，结婚率连续4年逐年下降，同时离婚率也越来越高。年轻人中，28岁这个年龄结婚段的人数最多。为什么晚婚呢？没遇到合适的人和没有能力承担家庭责任的比例最多，分别占参与的3万多人中的29.5%和23.4%。”

“很扎心呢。爱情最初带来的滤镜褪去以后，只剩下一地鸡毛，要找个善良一点的好人，尽量不要离婚。”S饮罢最后一口炭烧，对我说这话时，好像也在对她自己说。

我望向窗外，雨水是倒挂天空的梦，是断线的时间。我喜欢这样的雨天。不花哨，不做作，说下就下得痛快，说收就收得果断。任性得决绝，纯净得干脆。就像我和他。

我突然想，我们就是这样，和错过的人尝试过错，才能和正确的人做正确的事。余生很长，要遇见正确的人，要等满心的欢喜。

放下双手，杯已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