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给我看倒木下面紧贴着地面的一个小洞。

最初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洞，直径比我的拳头大不了多少，而仔细观察，会看到洞口结着霜，显然，里面一直有热气在冒出来。有时候，在有温暖泉水的地方会有这样的洞，而洞口因为有热气冒出也就会结霜。

但是这样的地方，无论如何不会有温暖的泉水。

秋鸟为什么会表现得如此恐惧？

安静，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不能惊扰到森林中莫大的危险。

我突然间似乎明白了这是什么，这是冬天的神秘隐藏，只在传说之中。秋鸟正向我展示冬日森林中最伟大的秘密。

秋鸟示意我蹲下。

我慢慢地蹲下，蹲得很慢，我甚至为自己的膝关节发出的细微的响声而紧张。

终于，我蹲在这如同拳头般粗细的洞口前。

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出那里其实正飘出一缕几乎无法识别的白汽。而随着那白汽一起飘出的，有一种与这洁净的雪地气息完全不同的气味弥漫其中，夹杂着某种令我感到眩晕的膻味。热哄哄的臭气，似乎是一个很久没有刷过牙的人口中的气味，但这种气味要强烈一百倍。我屏住自己的呼吸，将耳朵贴近这小小的洞口，听从这洞口中传出的声响。

也许里面有一个洞穴，很深，而这洞口似乎起到了某种特殊的拢音效果。那是一种浑厚的声响，像我第一次将一个贝壳贴近耳边的那种回响。但是，这声音更加真实。如同来自地底的潮水，仿佛冬日里大地深藏于雪下的脉动。

终于，我明白，这是一头在洞中沉睡的熊发出的呼吸声，也许可以理解为细微的鼾声。

它在沉睡着打着呼噜。

我回头望向秋鸟。

秋鸟在微笑，显然，他明白我已经听到了。

他示意我慢慢地起身，然后又以那种接近凝固般的方式后退，我可以感受到秋鸟内心的恐惧。

这种恐惧不是颤抖，而是真正了解森林的人对这巨兽真实的敬畏。它强大的力量像山一样可以压倒一切。

它在这雪下沉睡，是像冬天蛰伏的荒野，只是暂时地沉睡。

我们慢慢地后退，退出十几米之后，我才跟着秋鸟一起转身，离开这熊在冬天的休憩之地。这是不可侵犯的领地。

回到滑雪板的旁边时，我才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刚才接近熊洞的这段时间里，我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我摄入的氧气的量都减少了，相应地我想自己心脏跳动的速度也在减缓。那是一个沉静而安稳的过程。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机会接近一头沉睡的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