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杰

前不久，大庆一位女作家，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在秋天大庆草原拍的照片，背景是一片红艳艳的植物，像一团火。女作家注明，这是草原上的碱蓬。其实，不用看她的注解，我已经认出来了。那是家乡的草原，我太熟悉了。

说起碱蓬，我脑子里总会浮现出当年家乡草原深处一片片白色的土地。这是盐碱地的标志，乡亲们称之为碱巴垃。碱巴垃一般位于草原的低洼处，是盐碱最为集中的地方。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虽然碱巴垃上寸草难生，但有一种植物在这里却生长得生机勃勃。那就是碱蓬。说来也是有点怪，茫茫草原上，只有在碱巴垃上能见到这种植物。碱蓬的形状像蒿草，生命力极其顽强，几场春雨过后，便能窜到一尺多高，丝丝缕缕的枝叶密密地挤在一起，牢牢地把根扎在又黏又硬的碱土里。秋冬时节，当草原由碧绿转为金黄，这里的碱蓬会变成火红的颜色，像一幅幅水彩画，镶嵌在辽阔的草原上，虽然没有我在电视上看到的辽宁盘锦红海滩的碱蓬那样气势恢宏，但有大草原做背景，也是斑斓壮阔的。

有资料介绍，碱蓬营养丰富，除含有碳水化合物、蛋白质、脂肪、膳食纤维外，还含有丰富的维生素、胡萝卜素以及钙、磷等物质，不但可以食用，而且还有清热消积的药物作用。可惜在家乡牧场，人们并没有认识到碱蓬的这些作用，在乡亲们的眼里，碱蓬的最大用处是可以做猪饲料，而且是上等的猪饲料。牧场职工大都有杀年猪的习惯，而要把一头猪养大，需要大量的饲料。每年春夏季节碱蓬生长旺季，来草原深处割碱蓬的半大孩子络绎不绝，那其中就有我的身影。还记得我们常去割碱蓬的草原叫西下洼子，从我们牧场家属区，向西穿过一片人工林，再越过一片叫西大岗的高坡，就可以看到那片丰茂的草原了。

西下洼子雨水充沛，碱蓬长得非常茂密。说是割碱蓬，更多的时候我们是不用刀的，而是把鲜嫩的碱蓬连根拔起，用手轻轻一拧，根茎就分开了，扔掉沾满泥土的根，留下鲜嫩的茎叶，很快就会弄满一袋子的。割碱蓬唯一让我感到烦恼的是，碱蓬的汁液沾到手上会把手染黑，几天都洗不掉。但为了过年能吃上猪肉，黑就黑点吧。到了秋天碱蓬成熟的季节，人们会像收割庄稼一样，把碱蓬割下来运回家里，垛在干打垒的房顶上，等到干透后，再把碱蓬籽打下来，装进麻袋里，作为猪的精饲料。碱蓬籽比小米粒还小很多，晶莹剔透，猪吃了爱长膘。一年四季，碱蓬都受乡亲们的喜爱。

在割碱蓬之余，还有一件有趣的事，就是捉毛腿鸡。辽阔的草原是鸟类的天堂，特别是春夏之交，在水草丰茂之处，会聚集大量的候鸟，在这里生息繁殖。在众多的鸟类中，偏偏有一种鸟与众不同，这种鸟总是在隆冬时节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而且专门选择在其他鸟类不肯光顾的碱巴垃上栖息。这种鸟乡亲们称之为毛腿鸡。毛腿鸡有鸽子般大小，因爪子上有毛而得名。毛腿鸡喜群居，飞行速度极快，当人们在草原上行走时，遇到有成群的毛腿鸡从身边飞过，感觉仿佛是一股旋风从草原刮起，非常的震撼。小时候听父亲讲，只要在毛腿鸡经常停留的地方，划几道几厘米深的小沟，撒上几粒毛腿鸡最喜爱吃的高粱，毛腿鸡就会沿着这道沟边走边吃高粱，只要把纤细的马尾捻成套下在沟里，光顾了吃高粱的毛腿鸡，不知不觉就钻进了套子里，被生擒活捉。应了那句话：鸟为食亡。父亲说的套毛腿鸡的方法我没有尝试过，但我和小伙伴用鸟夹子捕猎毛腿鸡也很灵验。在鸟夹子上销上约有一寸长的高粱，埋在碱土里，方便而又奏效。在北大荒寒冷的日子里，捕猎毛腿鸡成为我最快乐的事。当然，那也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在极寒的天气里，到冰雪覆盖的草原走走都需要极大勇气的，再把夹子下在毛腿鸡经常出没的碱蓬丛中，就更不容易了，稍不留神，手指就会被夹子夹住，那是非常疼痛的，我就有过多次这样的经历。至今回忆当时的情景，我还很佩服自己年少时的坚强。估计现在的孩子吃不了那种苦了，当然也得不到我们那代人的欢乐了。

现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割碱蓬喂猪，到草原上打毛腿鸡，早已成为历史了。只有生机勃勃的碱蓬仍然在我心中旺盛着，美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