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叶

□张壹弛

一场秋雨,打乱了我的所有计划。

“春困秋乏”,老话诚不欺我。上一周过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困倦和疲乏无时不刻地袭来,可谓是“心似已灰之木”。而把这“已灰之木”点燃,全靠盼头。凭借畅想,我在远方看见了一大片硕大又酸甜的梅,止渴:在周末午后,带着一盒三明治和一大杯热可可,在学校后山上与好友一起野餐,让秋日斜阳伴着可可香,晒化一周的疲惫与哀愁。微风拂过,满山的红枫,那么浓稠热烈,红到足以把什么“已灰之木”,什么“不系之舟”,统统点燃……

然而,周五,雨来了。藏在雾里,东瀛刺客一般隐着行迹,松松散散地下着,却伴有晚秋的暮色与寒气。淅淅沥沥一整天,待月上梢头,就施施然走了,毫不关心世间的狼藉和我心的失望。

嗐。全没了,全没了!好一场杀气腾腾的雨!生生把满树的火浇褪、浇熄了!高明的刺客,谋杀了我的秋!树干熄灭后,倒真像是“已灰之木”了,与地上飘零的“不系之舟”们一起,在秋意凛然的世界里无所适从。

就在周三傍晚,世界还不是这样的。那时我坐在图书馆里自习,特意选了个好位置。透过正对着学校后山的窗户望窗外,好像一切都在燃烧,烧得连眼前这块玻璃都冒热气,烧得手边的作业如无人观赏的太阳一般无趣,烧得我心都满是刺痒的热望,烧得世界一片寂静,除我之外再无他人。树是燃烧的,连带着树上的枫叶也一起烧;叶燃着,火种飘落到地上,于是大地也烧了起来;风吹过,卷起红叶、卷起火、卷起树的精神、卷起燃烧,于是风也烧;烧啊烧啊,烧到天上,把白云都烧成晚霞;晚霞晕成漫天大火,热气腾腾地,又点燃更多的树——树积攒了一年的青绿,就为了此刻这极致地燃烧,烧成一曲秋颂,烧掉万千思绪,把看客的惆怅都烧成落叶,飘落成泥,这样等冬雪来时,世界和心就都是一片干净的白。

一山的树、一树的火呀,就这样蓬勃地烧在我心里。

虽是安慰自己,时光不可追,火烧在心里就够了,但就如同看见个龙钟的人会忍不住畅想他青春的时辰,面对赭色的败景,还是忍不住怀念那满山的火。甘美的秋日午后啊!再次相见,应是一年之后了!或许,烧的本就不是枫叶,而是大好年华里想赏枫的心。而枫叶常有,好年华与想欢呼着去尝秋、品叶的心却不常有……

无论如何,我与今年这山红枫叶错过了。永久地,不可挽回地错过了。好在人生不止一场秋,红叶值得夹在书里也正是因为好光景总是一期一会,明年的叶绝不会是同一种烧。倔强的火、倔强的时光,灭,则灭矣。发呆之余,决定第一场雪下来时,要小跑着去看。

好时光,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