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词外》/刘琼/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21年10月
□萧蒙
《花间词外》是著名学者、作家刘琼创作的一部散文集,收入了《兰生幽谷无人识》《落梅横笛已三更》《春入平原荠菜花》《却道海棠依旧》《紫樱桃熟麦风凉》《正见榴花出短垣》《七月芙蓉生翠水》《忙踏槐花犹入梦》《去年岩桂花香里》《采菊东篱下》《丁香空结雨中愁》《不作天仙作水仙》等作品。
本书收入的十二篇散文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就是围绕中国古典诗词中的“花”意象,探讨中国文化的内在审美方式,以及这种审美方式与中国人日常生活的关系,但由此展开的书写却并非单纯的诗词赏析。作品以古典诗词中的草木入题,围绕核心意象进行关于生活、艺术、人生等多路径的疏通或辐射,探讨草木中的文学与艺术,及其与生活与人生的隐秘关联,体现了作者以评家之心体味古典文学的风雅。其间既有传统诗词的清婉逸趣,亦有香草美人的中国美学。其一系列旁逸斜出、旁搜远绍,看似信马由缰,但最终平添了作品的意蕴与生趣,彰显着生活与文化本身的质与美。
流连于草木花卉之间,共品时令之雅趣,还原文字间本真的生活美学。流转于诗词歌赋之外,化人生于纸上,追思千年历史中由花木连结的文化记忆。
草木含情、花鸟带笑,并不是它们自身如此,风、花、雪、月无情无意,有情有意的是写诗填词者,是赏诗读词者。正所谓,美不自美,因人而彰。
兰生幽谷无人识
在汉语里,有些词是约定俗成的美好。比如“兰心蕙质”,这是我少年时期从一个冰雪聪明的女性朋友的笔下学到的最难忘的词之一。现在想想,与“兰”有关的词,仿佛都是好词,比如兰章、兰友等等。这些美好的词的形成,有赖于我们老祖宗对于兰的集体有意识的偏爱,并形成流传有序的文化传统。与兰相反的词则是艾,比如兰艾之交,意思相当于云泥之别。汉语中还有些词,属于敏感词,自带神秘气质,比如“情报”。同桌嘴里的“情报工作”,让我肃然起敬。无名英雄,永不消逝的电波,成为我们这代人成长时期的一种具有浪漫色彩的价值标杆。这是英雄主义的革命传统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理想或命运。革命传统对我的直接影响是,高考时径自在提前投档志愿一栏填报了“解放军洛阳外国语学院”。笔试过了,口试过了,身高不够,刷下来。这才上了中文系,做了几十年跟文字有关的媒体工作。“情报”两字的余波,是迄今尚存的对于谍战作品和侦探小说的爱好。
即便是这位神秘、富有专业技能的父亲,当年也不曾驯服兰草。可见,兰草栽培的难度比映山红要大得多。也许有人会说不对吧,梅兰竹菊作为四君子,挂在中国人家的厅堂里时,应该早就是前庭后院的密友了,否则,怎么会有“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这样的诗句出现?否则古人怎么会说“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不是因为它们已经比比皆是,可以广泛栽培了吗?这些疑问确有道理。只是,此兰非彼兰,“芝兰之室”的兰花,是有别于野生兰草、可以家养的兰花。兰花在中国的栽培历史悠久,有各种资料表明,最早恐怕可追溯到两千多年前春秋末期越王勾践时期。勾践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大可安邦宁国,小可种花莳草,无怪乎西施美人会为了他的江山以身侍敌。绍兴城南有兰渚山,相传是勾践树兰之地。山下驿亭,也即著名的兰亭所在。勾践活跃的时期,还没有纸张和大规模的文字书写……绍兴人家至今有树兰遗风。在今天的绍兴兰渚山下,柯桥边,有个叫棠棣的地方,号称“兰花村”,不仅家家户户种兰花,兰花产业甚至成为全村重要经济来源。两千多年来,在会稽即今绍兴这块雨水丰沛、四季分明的土地上,兰花种植从传说,发展成产业了。
兰花能成为产业,是因为有民众审美基础。兰花品相素洁,符合中国古典审美标准。古典的美,追求有内涵和韵致的低调的美,或者叫简约、朴素的美。栽培历史既久,渐渐地,兰花的品种也栽出花样了,大致形成春兰、建兰、蕙兰、墨兰、寒兰五大类。小类还可细分。这五大类,从植物学的角度,统称为中国兰。所谓中国兰,就是原生地为中国的兰花,是中国古人诗词绘画里的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