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锡武

我在建新村生活、劳动十几天，直到立冬日那天的晚上下起今冬第一场雪，这个村里才稍微有些平静。

邻居付哥右脚有残疾，平时离不开辅助他的拐杖。这拐杖是铝合金材料制作的，不生锈，结实耐用，关键还比较轻。立冬之前的两三天，付哥和付嫂两个人借用女儿家的牛车去山边拉些柴禾，回来时发现拐杖没有了。什么时候丢掉的也不知道。

我说：“我帮你去找找吧？”

付哥说：“不用，我的拐丢不了。”

果不其然，傍晚时，有个拉玉米秸秆的拖拉机在付哥家门前停下，司机也不看付哥家里有没有人在，直接把拐杖放到付哥家的门边。接着，拖拉机就开走了，高高的玉米秸秆垛随着拖拉机的声响向前移动着。我没有看到司机的正脸，其实，即使是看到正脸，也不太可能认识。我为此事受到些感动。由于有高高的玉米秸秆遮挡，我没有看到司机的样子，也不需要证明这拐杖是谁捡到的，又是谁送来的。

有一次，我妻子在做鱼汤，没有香菜，想去付哥家要几棵。付嫂说咱园子里也没有了。这时，正在付哥家喝水聊天的张老伯说：“我家园子里有，我去拔给你。”

几分钟之后，张老伯居然拿过来一捆香菜，说：“吃吧，这玩意短时间坏不了。”

我向张老伯道谢后，接过这沉甸甸的情意。

最近几天，村里的人特别忙，都在忙着秋收。与其说是秋收，不如说是抢收。因为天气预报说立冬日那天有雪，或者雨夹雪。村民们更是在自觉地加紧抢收，他们深知庄稼被雨雪盖住意味着什么。收粮食的，收蔬菜的，收完粮食收秸秆的，家家都在忙着。养牛的人家把收回来的玉米秸秆垛起来，留到冬天加工一下做喂牛的饲料。没养牛的人家，可以拉到家里当柴草用。

我的车停放在街道边上，常常被开拖拉机的人喊：“挪一下吧，刮到车上会有印的。”我很感谢，其实他们完全可以开过去，只是拖拉机拉的玉米秸秆过长过高，一旦刮到车上，肯定会有痕迹的。我赶紧挪车，让他们过去。

后来发现，这样拉秸秆的拖拉机，每天会有无数次经过，我干脆把车停在供销社门前的空场上，自己多走几步路也没什么，这样，街道上就顺畅得多。

又有一回，我想把一口大号水缸用我的车拉走，准备腌制酸菜使用。正当我往车上装时，一辆装有玉米秸秆的拖拉机开过来。由于大水缸比较重，我一个人即使能装到车上，也要费很大的力气，而且还不能磕到硬地上。这样，我只好先把大水缸扭到大门旁，想把我的车先挪开，让人家拖拉机先过去，然后我再开车过来装缸。

那个开拖拉机的村民看见我停止装缸给他让道，他居然走过来说：“先别挪，我帮你装到车上吧！”说着，就动手帮我抬缸。说是帮我抬缸，还不如说是帮我搬缸。因为我还没使上多大的劲儿，大水缸已经放到车上了。他叫狗夺，他的家距离我的住处有百十米远。他家的前院堆放着像小山一样的剥好的玉米棒子，金灿灿的。玉米秸秆也被他们夫妻一车一车地拉回来，在庭院的后面垛起来，准备加工后作为冬天时喂牛的饲料。他家的牛棚也建得像房子似的，挺长的一溜，棚里面有大大小小十七八头黄牛。他告诉我：“今年除了收获的粮食，还能卖掉五六头黄牛，一头牛能卖到两万元左右。”

他的媳妇看见我与她丈夫在唠嗑，也和我客气地打招呼。她有40岁左右，扎着老式的头巾，脸上、头巾上、衣服上沾了一些草叶和灰尘。我问道：“你也能装车？”

“能啊！”她答道，“我们村里家家都是这样干的，掌柜的在车上码垛，媳妇一捆一捆地往上举。”

我没好意思询问他家的年收入情况，看到他家的庭院里又有一台新的拖拉机时，问道：“这是刚买的？”

他自豪地说：“是，今年新添置的，花五六万呢！”

我为他点赞。他家新拖拉机方向盘上系着的那个鲜艳的红布条，我感觉是那样的喜庆。从玉米秸秆绑垛习惯上看，我可以确定，那天帮付哥捡回拐杖，又送到门口不留声响的那个人，就是他。

把勤劳和善良融为一体，把快乐和富足写在脸上，这就是我的农民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