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炉柴火暖寒冬

东北林区烧火柴,俗称柈子。

□王贵宏

我从小住在东北林区,对柴火特亲。林区是不缺烧柴的,但冬天漫长寒冷,取暖做饭,一天也离不开烧柴。过去父母忙于工作,天天早出晚归,为了给他们减轻负担,储备烧柴的活计打小就落到我的身上。

从十二三岁开始,每年一放寒假,我就准备好爬犁,和同学进山拉柴火。山上各种树木稠密,但林场有规定,不能放鲜树。因此我们进山专找风刮倒的朽木和枯死的“站杆”。那个年代,这类木头不做烧柴只能朽烂在山上。我们把倒木和“站杆”用弯把锯截成2米多长一根,放在木制或铁管焊的爬犁上,用麻绳捆好,再用木棍别紧,然后顺着弯曲的爬犁道往家拉。下山的爬犁道都是下坡,人在前面不仅不用费劲拉,还得像辕马一样使劲往后坐,以减缓爬犁滑行的速度。遇到较长的陡坡,得好几个人一起像拖奔牛一样共同拖一个爬犁放坡,大伙手拽绳脚蹬地地迫使爬犁放缓速度,尽管如此,装满木头的爬犁也经常有失控蹿出山道和翻到道旁雪地里的现象。待所有人的爬犁都放到陡坡下,我们的头上都像开锅似地冒着热气。

木头拉到家,还要放到木杆钉的锯架子上截成60多厘米的段。这活更累,兄弟姐妹多的人家自然干得快,截的截劈的劈,柈子垛几天就起来了。拉到家的木头都要用斧子劈成柈子,否则湿气出不来,木头干不透,夏天容易腐烂。特别是桦木,有“桦木不去皮,三年烂成泥”的说法。为了让烧柴保存得年头多,我们常把硬木作为烧火柴的首选,以一色二柞三桦木为一等柴火。这三种木头火硬,抗烧,耐保存。那时每当看到自家又长又高的柈垛,心里有种自豪的成就感。谁家的柈子垛大,也会赢来一片赞叹声和无数羡慕的目光。

有一年去山外姥姥家串门,正赶上舅舅套马车上山拉烧柴,我也跟着去帮忙。那地方是农村,离山极远。在马车上左摇右晃地颠簸了两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跳下马车向四周一看,哪有啥木头,四周全是些矮墩墩的老头桦和一些藤条灌木。舅舅却很高兴,和帮忙的人用镰刀飞快地割着那些比手指粗不了多少的藤条灌木,然后用铁丝打成捆。我嘟囔着说:这玩意儿也不抗烧哇!舅舅说:这就不错了!比你姥天天用苞米秸做饭强多了,咱农村和你们山里没法比,你们烧火的木头比俺们这儿盖房子打家具用的木材质量都好哇!我当时很感慨:这地方烧柴太困难了,就凭这一点,还是住山里好啊!

在那平淡而艰难的岁月里,家里柴火攒得多,天再寒雪再大也不犯愁,家家火炉都烧得“噼啪”作响,屋内温暖如春。如今,想起拉柴火的岁月,深深地懂得生活的艰辛和朴素,懂得劳动的快乐,懂得在奇寒的冬季要获得温暖是要付出辛勤劳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