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平

得知有一本短篇小说集很值得一看，隐约是去年的11月。荐书者是一位读书人且总切中要害，虽片言只语，却如风般入耳，过而不忘。随后一个月期间，依旧保持随性阅读习惯的我在文字的情感里起伏，阅读这一条隐形的逻辑与生活逻辑构成平行线，对应、印证，循序渐进地穿插进过去和正在行进的生活。

进入12月，遇见的总要遇见。这一本不算太厚的精装本小说集一共九个故事就在夜晚嵌入灯光之下并徐徐展开。窗外北风猎猎，灯下神游八荒。而小说语言搭就的故事犹如那庞然大物，潜水艇在夜晚轰然驶入我的认知，然后脑洞大开。在深深的海底，在没有边界的梦境，在现实和虚拟，在存在与无意识，在科技如此发达仍有很多未解之谜的今天……小说如何展现艺术真实、潜意识和虚幻、物理现象和化学反应、科技进步和童话寓言以及庞杂而深厚的多维空间的现代生活？这是一个90后年轻人的如椽巨笔，在他不徐不疾的字里行间，远远大于文字的东西一点一点浮出，远远大于文学的思考一点一点凸显，潜水艇浮出水面……如果试图用一句话作为赞赏的第一条理由，小说最为突出的、打动人的在什么地方？——惊人的想象力。

读这本小说集像走进了一个迷宫式的花园，思绪很久都在里面逡巡，嗅到了各种香味又似乎近似于无。起承转合间轻易攻破了虚实的界限，犹如捅破了一层窗户纸，既看到星光又看到陆地，既看到海沟又看到高耸的群峰，梦和现实的交汇处，人无穷大，自由穿行并释放神秘的巨大能量。

连着三天，我都到老父亲面前报到并开始讲故事。第一天把《夜晚的潜水艇》讲得原封不动，第二天把《竹峰寺》尽量讲得有些意味，第三天终于忍不住把《传彩笔》的讲述加上了自己的画外音，细数给这篇小说凭空增加了几千字。老父亲听得津津有味，也不言语，只是抿嘴微笑。我心里暗道：怎么有点《一千零一夜》的感觉。

9个故事取材各异，跨度大，节奏把握停当，可以说个个精彩。但是我就像看完了一部好电影又实在不忍心有丝毫的剧透一样，很自然地想守住秘密，把那种阅读的快感留白给阅读者自去体验。

小说集中有一篇《李茵的湖》，掩卷之后唏嘘不已。我模仿小说里面的“梗”向母亲求证小时候7、8岁时发生的一件事。那时，母亲和妹妹坐在二层铺的下面的床上，我坐在一个四条腿的高凳子上，妹妹摆弄什么同时一条悬空的腿来回踢着玩，一下子踢倒了我坐的凳子……对于这件事，我至今记忆犹新，似乎当时的场景还凝固在那个久远年代的下午。而母亲的回答是一脸茫然，全然记不起这个我们儿时的“大事件”。真相正如《李茵的湖》中所表述的那样，很多时候，许多与你拥有共同经历的人，早已抛弃了那段经历，或者说完全忘记了还发生过这样的经历。拥有过共同的一小块光阴，并不等于每个人都拥有相同的记忆，正如有人离开，有人前行，有人却还停留在原处。

最近一段读了散文集《雪下了一夜》，又读到了小说集《夜晚的潜水艇》，都是年轻作家的作品，都是澎湃的后浪，都如同横空出世。也试着按照小说的方式留给即将打开阅读的读者们：如果对你好，就给你如椽巨笔，如果对你好，就给你指引，虽然不知道你所居住的街道和门牌，却知道你的大致方位。如果某一天，有一本书鸟儿一样落在你的手上，不要疑惑，寄件人那一栏空白，没有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