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江

晁楣作为我国当代版画的大家，是北大荒版画学派的开创者和代表人物，在我国美术界享有很高的地位。几十年来，他勤奋不辍，硕果累累，在国内外产生了深刻影响。北大荒版画是黑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张亮丽的艺术品牌，是黑龙江的骄傲和自豪。研究晁楣版画的艺术风格和创作思想，对了解整个北大荒版画的发展轨迹，都具有重要意义。

晁楣版画作品的成功，首先取决于画家主体的美学观念引导和对美的认知。艺术美予人情趣，扣人心弦，启人遐想，发人深省，有着不可抗拒的魅力，也只有在这种意义上所说的美的作品，才可堪称“画中诗或诗中画”。晁楣的版画艺术，是画家遵循美的规律所进行的创造性劳动的产物，是画家美学思想和美学观念的闪光，是画家审美情趣和审美思想的体现。以晁楣为代表的北大荒版画，也是中国艺苑中的奇葩，是牵动广大读者魂魄的艺术精品，是诗的版画。

意境美，是晁楣版画艺术的灵魂。

一件优秀的艺术作品为什么能够发人思索、启人联想、动人情怀？关键在于意境。那种缺乏意境的艺术作品只能悦目，不能动情，其生命力也是虚弱和短暂的。晁楣版画的创作十分注重对作品意境的开拓，以引发欣赏者去领会“象外之致”和“韵外之味”。怎么样处理好作品意境的拓展和主题思想的深化，这是关系艺术生命的至关重要的问题。晁楣恰恰高屋建瓴地抓取生活中易于引起人们思考和联想的事物，摄取那些能够引起人们审美心理效应的情节和场面，通过刀笔的艺术加工和渲染，为广大观众呈现出令人浮想联翩的大千世界。

那幅时代感较强的作品《新居》，在几乎占满了整个画面大部分空间的红瓦房顶上，站着三只姿态静美的象征着和平的鸽子，房顶的红色给人一种温暖和谐、柔美而充满生机之感。作者巧妙地把色彩美与意境美融合在一起，表达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国家繁荣安定、人民安居乐业的那个时代现实生活变迁的缩影，同时，也是作者对伟大祖国告别了那个动荡年代进入新时期后喜悦心情的写照。灰色的旧居成了历史，而那暖红色的新居却孕育着生活的开始。我们不难发现，这个小房一角的安谧宁静之中，蕴藏着中国改革开放时代的宏伟内涵。整个作品流露着舒畅自由的幸福感。

通过赏析晁楣的作品，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意境美是“创造出来”的，是画家通过想象活动而使客观物象变形的结果。画家所创造出的意境，既不源于客观世界，也不源于主观世界，而是审美主体与审美客体契合之后所产生的一个崭新的认识领域。这种独创性的意境是丰富的、可感的、派生的、跳跃的。它是画家通过“神与物游”而架起的生活诗化过程中所必经的桥梁。现实生活只有经过这“意象的桥梁”，才能转化为艺术作品的生动形象。意境是通过作品内容和形式的统一而综合表达出来的。也就是说，作家在造意时，作品所表现出来的意境，是同作者的思想感情、艺术修养、审美情趣等诸多因素密不可分的。而画家在表意时，这些内容又是同形式因素紧密连在一起的。出于表达不同的主题，为了开拓不同的意境，画家有意在画面结构形式上做了不同的处理。如《雁窝岛》，作者通过黑、白、灰色块散点式的布局，首先给读者以视觉上具有动感的结构形式，加之天空那雁阵和云块相互交错的弧线以及地面同芦苇犁痕、地平线纵横穿插的直线，将读者的注意力有意识地做了多向引导。作者为了表达农垦大军征服北大荒的壮观情景，进而将那人迹罕见的荒凉感和风起云涌的氛围表现得充分而完美，从而进一步加深了读者对开发北大荒的英雄们不惧艰苦、战天斗地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和伟大形象的崇拜。而《春醒》却从另一个角度表现垦荒者在被征服了的土地上耕耘、播种的场景。作者为了表现黑土大地经过严冬长眠之后刚刚苏醒的蕴蓄力和黎明时刻肃穆、宁静的气氛，加大“醒”字亮点的力度，充分显示出大地初醒，“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那令脉搏跳动的表情。

除此之外，意境的创作还必须在内情与外物的融合上下功夫。在这方面，晁楣的作品更是炉火纯青、刀笔老辣。《留君不住》描绘的是一角桌面上的一个瓶子里插着一束光秃秃的枫叶，十几片枫叶全部飘落到桌面上。从画面上看，作品的内容虽然简单，但是，立意的独具匠心，却凝聚着作者缜密的思考，构成了一部蕴含着深刻哲理的形象化诗篇。面对画面，人们会情不自禁地意识到，一片片殷红的落叶几天前还卓然枝头情态融融、生机盎然地展示着楚楚动人的风采，而时至日前却一片片地飘落下来，触景生情，令观赏者感叹不已。晁楣曾谈到这幅作品的构思，对古诗“春宵一刻值千金”的佳句颇感兴趣，经过反复酝酿升华成《留君不住》所要揭示的深刻哲理。

意象与意境都是画家主观与客观的高度统一。《春醒》与《留君不住》都是诗化了的形象。“醒”字与“留”字，既是作品的诗眼，也是作品的画眼；它既是“炼”字，也是“炼”意。它们为作品注入了新鲜的血流，使作品活了起来，动了起来，生命不息，感人不已，寓意深远，显现出晁楣艺术大师文学功底的深厚、思想的深邃和目光的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