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家典籍博物馆

□陈晓林

京城林林总总,遍布大街小巷的博物馆、展览馆、纪念馆、名人故居,是我每次造访京城的打卡之地。在我看来,北京的人文景观,远胜自然景观,政治与文化中心的地位正是由这些人文景观托举起来的。坐落在海淀中关村南大街33号,与紫竹院公园毗邻的国家典籍博物馆,在京城众多博物馆、展览馆中独树一帜,我每次进京,都要去那儿转转,寻根访古,沐浴书香,让心慢慢地静下来。

典籍博物馆其实是国家图书馆的一部分。典籍是古代文献的总称,也泛指古书。典籍博物馆也可以说是古籍图书馆。据资料记载,国内汉文古籍存世4000万册,20万种,在典籍博物馆就藏有3200多万册(件),其中古籍善本就有14万部,200万册(件)。包括甲骨刻辞、青铜器铭文、竹简、帛书、石刻文字,到后来的纸质写卷、刻本。

人不可以千古,纸可以;人不可以万岁,字可以。每当看到那些裹着历史包浆的珍品,我都激动不已。尽管曾上演焚书坑儒的悲剧,但敬惜字纸的传统美德早已化入我们的血脉,那是刀锯斧钺都割不断的。

不知何故,线装书对我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上世纪70年代初,我在北疆的一个野战连队当兵。那年夏天,部队千里野营拉练,我们在老乡家宿营,发现老乡家里柜子不起眼的地方,夹着一册线装《孙子兵法》。现在回想,大约是清末民初版的。看我爱不释手,房东儿子提出要换一顶的确凉军帽。那时的确凉军帽是青年人的最爱,但我还是豪不犹豫地同意了。事后,受到了连里的严肃批评,险些挨了处分。

每次去典籍博物馆,我都有新收获。给我印象比较深的展览,有“从《诗经》到《红楼梦》——那些年我们读过的经典”。这个展览,就是一部浓缩的中国文学史,中国古代文学精粹诠释。与之相配合的,是“从莎士比亚到福尔摩斯——大英图书馆珍宝”。

我曾到过殷墟,在典籍博物馆又看了“甲骨文记忆展”,一个原汁原味,一个学术概括,相得益彰。“永乐大典文献展”则雅俗共赏,值得一观。这个展从类书定义,到《永乐大典》编撰,以及后续遗失与逐渐找回,内容详尽。尤其是那大本的《永乐大典》原件,令人大饱眼福。

古人推崇“惟殷先人,有册有典”。民间也有“一页宋版一两金”之说,可见古籍之名贵。

在国家典籍博物馆,宋乃至之前的珍品,比比皆是,看着都奢侈。我在一次陈列中,有幸看到了司马光《资治通鉴》手稿。这份存世孤本仅有29行,465字,是司马光在好友范存仁写给自己和哥哥司马旦的信札空白处写的。历代藏家在其上的藏印有上百枚之多,其中乾隆、嘉庆、宣统三位清代皇帝的钤印,也揭示了手卷曾入藏清代内府的收藏轨迹。至于王国维、陈寅恪、章太炎、鲁迅等近现代大家名人的手泽,馆内皆有递藏,数量之丰,范围之广,内容之重,令人叹为观止!

馆内共有十个展厅,11549平方米,除常设展外,经常更新。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七十周年新四军历史文献展中,我意外发现父亲的老部队,新四军三师八旅二十二团转战苏北,与日伪作战的珍贵历史照片。还有一幅1945年10月,师长兼政委黄克诚率三师主力从淮安出发,经冷口向东北挺进的照片。这段历史,父亲生前多次对我谈及,作为头等主力部队“黄三师”的一员,他一直引以为傲。

典籍博物馆还有两个好去处。一是国图书店。店名是国图老馆长、哲学大家任继愈所题。书店门面不大,像一个长廊。但图书种类齐全,学术味很浓。据说国图书店还负担着向世界一百多家图书馆配书的任务。

我每次去都能选几本心仪的书。时下图书定价与日俱增,而这里却经常打折,最多可打对折。还有一家就是文创品店。各种文创物件做得精致可人,但观赏价值大于实用价值,且价格不菲。我曾在这儿购买过宋版书页(复制品)。

参观中也有遗憾,每次展览,不论常设,还是专题,说明书不是过简就是没有,花钱也买不到。再就是灯光太暗,图版说明文字太小,不适合老年人,算是美中不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