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间》/李皓/春风文艺出版社/2021年12月
□三姑石
读过李皓的诗集《时间之间》后,我发现,在时间之间有属于诗人自己的三个空间,那三个空间深远、舒展,且明亮,之于诗人,是天堂般的存在。
“而在八点与九点之间,我分明
听见风的呢喃,覆盖了蝉鸣
覆盖了不期而至的一场雨”
这首《时间之间》,是诗人在时间之间让我们看到、听到的视域性的真实。而从书名取自此诗的整本诗集,我们更可见、可感诗人有品质的思考、独特的情绪、魔幻的时刻和幸福的烦恼。总之,在属于诗人的时间之间,一个可感的人呼之欲出,一个抒情的诗人跃然纸上,一个有说有笑的陌生人瞬间便与读者成为了朋友。
在情感空间中释放生命温度
李皓有一首写作很早,产生一定影响的诗作,也是他这本诗集的开篇之作《我得坐车去趟普兰店》。这首诗有103行之多,情绪饱满激烈、诗意质朴真诚。诗人以连续九次的回还往复“我得去趟普兰店,就像我没有去过一样”,深情抒发自己的乡思、乡恋和乡愁。从读这首诗开始读这本诗集,会立刻沉浸于李皓炽热的赤子之情中,并在鲜活生动的泥土气息和朴实乡音中,产生共情,或哭诉,或笑喷,或忧思,或反省……
《春分前送关明强归京》《芒种日陪父母登泰山》《我偏爱鸡肋一样的友谊》《酸菜馅儿饺子》等篇什写的也都是乡情、友情、亲情。诗人在弥漫烟火味道的生活中,捕捉着也释放着属于他也属于更多人的对生活与生命的感动与感恩。作为曾经的一个兵,李皓还写了许多有关当兵的诗,比如《去宁波与战友赵兵小酌》等,让我们不但感受到了情字中钢铁的重量与尖锐,还能体会到些许的残酷和温柔中附加的疼痛。
这一空间是诗人的情感空间。在这里,我们看到了一个无比真实的诗人,恰如交友非酒醉不能看清一个人,诗人在诗歌的情醉中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立体的人。
在歌唱空间中迸发生命亮度
李皓是抒情诗人,他的诗一直保有优质的抒情性特征,并已俨然形成了他的诗歌内在的一种气质和特色。他的诗不但有话要说,而是有歌要唱。
他的唱腔里用的都是“群众语言”,他对口语的忠实感情是一般诗人没有的,而且用至精熟的程度。这个功夫是非一日无法臻于如此妙境的。
比如《春风落》中的一节“春风浩大/一抓一大把/就像街头巷尾的迎春花/就像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根本没有主次”。我们能感觉诗人在酝酿这首诗,或者在纸上写这首诗的时候,似抑制不住笑声。他用自说自画般的随意,尤其“一抓一大把”这个口语的嵌入,强化了诗意,放大了张力,忽然就有了春风一般的力道,不容拒绝地打开了读者的心窗。
在《到冬天的田野走一走》这首诗的结尾——“到冬天的田野走一走/我有些不知深浅/愈老关古邻谈论墒情的时候/冷风不断灌进我的脖子/像一只无情的大手,掐得我/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不知深浅”“灌”“大手”“掐”“吐”等词语随手牵来,恰是用到了好处、妙处,使读者发现一个有情致有趣味有暖意的怀抱,使诗之文字成为畅达心胸的音符,有了别致的旋律与音色。
《秋日还乡》中“呵呵,这不是秋生回来了吗”;《山枣》中“在一根刺暗藏的无限杀机里/我甘愿做一个正人君子”……
李皓在日常中挖掘诗意,在细微中提纯感受,在诗歌中与读者达成近和亲。当他钟情的字词被他赋予了或温暖或悲伤或诙谐或愤怒的特质后,便立刻有了光芒,从平凡的生活中跳脱出来,莲花般纷纷盛开,诗意瞬间就抵达了读者。
在自然空间中探究生命深度
诗歌写作是一种寻找。李皓的寻找方式有很大一部分是游历和行走。他似在大自然中找到了灵魂皈依和肉体思考的时间与空间。他的一些精萃诗歌的灵感,大都来自广阔的自然天地,天目山、八头岭、笔架山、北戴河、吴家小院……山水之间,植物或动物身上,都深深寄托并隐喻着他独有的精神世界。
《笔架山庄十四行》中诗人写道——“这诡谲的一笔,伸向/中秋的世外/我们每个人,都比/一滴墨/还黑”。诗人由笔架山的山峰想到了那粗重的一笔,及笔外的世界。由物及物,由物及人的思考显现出突兀而锐利的美感。在《银杏村》中,诗人写道——“更多的银杏叶选择了沉默/入茶,入药,入我心/却不入世”。四个“入”字,清晰呈现着生命的态度,那应当是质疑后的选择,追问后的最终判断。
从诗人的这类诗歌中,我们不但看到了诗人用笔的锋利,文本的优质,更难能可贵的是我们看到了诗人拥抱万物的胸襟,把万物当己来写,当他人来写,当亲人来写。在诗人的笔下,似没有物,更没有万物的虚茫与空洞,只有我和我们的丰富与多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