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武进

流沙河这个名字耳熟能详，也读了他的一些作品。看到《书鱼知小》这本书时，我被吸引住了。书鱼又名银鱼、白鱼，实则书蛀虫也。老先生以书鱼自称，书鱼蛀书，有了一点心得，也会暗笑；有了一点看法，也会自语，“读书之乐乐如何？陶醉南窗门不出”。在书海潜泳大半生后，他冒出海面一连吐了几串气泡，在阳光下显得色彩斑斓，给我们带来诸多童趣。

此书是流沙河的历史文化短文集，多从文字、古籍线索入手，每篇解答或澄清古代生活的一个小问题，虽则看似小，却可能是“千古悬案”“千年错案”，一朝破解，令人或恍然大悟或哑然失笑。主题涉及古人生活方方面面鲜为人知的细枝末节，既包括个人层面的衣、食、住、行的点滴，也包括社会层面的商业、手工业、科学领域的细节。文章信息量十足，趣味横生，给人以“原来如此”的阅读快感。

在书中，作者川式幽默和科学精神，让我们看到不一样的古代。“什么”这个词语大家常常说，然而它究竟是如何形成的？原来，上古先民蛇咬为患，路上见面总是问：“没蛇吧？”久而久之，问话变成了“没啥吧？”答曰：“没啥。”或是：“没什么。”所以，“什么”就是蛇，是像声，是问候。同类的考据论证还有“丁”是蜻蜓，“工”是独木桥。“弄璋之喜”开始玩的是农具，由石锹铁锹而发展为笏，又名朝王片。儒家就是要男孩子从小立志做官。

吃饭乃大事，对于古代人而言，一般是晨粥午饭。粥有厚薄之分。厚粥又名糜粥，米豆之类熬浓，用匙。薄粥即稀粥，端着碗喝。贫人蒸麦粒饭，是为麦饭。富人居丧，也守制吃麦饭。旅客和士兵也有用荷叶裹带冷麦饭的。更贫困的如庄周，吃不起饭，只喝糁汤野菜。至于晚饭，所谓夕食曰飧，汤泡剩饭而已，一般从简。古代说的干饭，大异于今，乃指饭粒晒成的干粮也，不可不知。类似的描述，让我们读懂古人生存不易。

关于“家”的原由，我们充满好奇。书中写道：觉慧说，家是“宝盖下面一群猪”！面对这个家字，仔细想想，没有不吃惊的。我们是人啊，住在屋顶下，同豕有啥关系？可惜，肯仔细想想的读书人太少了。终于有个仓颉，把家字简化了。宝盖保留，为了避风遮雨；豕改成人，为了循名责实。这个新简化字，已颁布天下，后又悄悄取消。

刷牙是今人的生活习惯。可《红楼梦》里似乎未见过谁刷牙。宝玉那样的文明人，亦仅以茶漱口而已。可见一般人之牙口不洁。如此看来，刷牙习惯或许是从欧美传来的吗？不是。作者说宋朝便有了牙刷。南宋遗民回忆临安市井繁华之作《梦梁录》里，就有“刷牙子”三个字。虽然名称可疑，不叫牙刷子，但据书中描述可推断其为牙刷无疑。他还考证出南宋时期，杭州城百家著名商店中就有两家是刷牙铺，一家姓凌，一家姓傅。

细节里的古代生活真相，读起来饶有趣味。玻璃镜传入我国前，通用青铜圆镜。贫家买不起镜，只能“鉴于止水”。在《红楼梦》第四十一回中也有描写：刘姥姥醉了，遇穿衣镜，出了丑。透过这细节描写，曹雪芹以生笔妙花反映出贫富悬殊来。

在书中，我们在字里行间读出流沙河丰厚的知识积累，也感受到他把读书当成了享受。所以，多读书，勤思考，思接千载，纵横万里，窥天地之妙，得万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