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虹

题记：

62年前，北方大厦开门纳客，高朋满座。国家领导人、外国首脑、国际友人、外交和外贸使团频繁到访。他们的来来往往，昭示着作为共和国长子、国家重工业基地和东北特色风情城市的哈尔滨，是一个重要的存在。

62年前，北方大厦就拥有大剧场、书店、舞厅、多风格餐厅、邮电服务部、汽车出租服务部和电视直播场地，对哈尔滨人特别是大厦周边居住的孩子们来说，这座大厦是一个亮眼的文化高地。那些来自海内外天南地北的客人，把无数个新奇特带到了哈尔滨。

1947年生于哈尔滨的李宝珠，12岁那年记得两件大事：父亲在哈尔滨市中心盖一栋大楼；那年10月1日，全城都在庆祝新中国成立10周年。

那一年是1959年。如今，60多年过去了，伴着岁月更迭，李宝珠在父亲添砖加瓦盖起的大楼里当上了特一级厨师，又从那里走出去，到北京、上海还到过伊朗，走进了更广阔的职场。

那座李宝珠父子两辈人都工作过的大楼，就是哈尔滨北方大厦。

时间走到1969年。当新中国成立20周年庆典时，从部队转业到黑龙江日报当记者的徐世铭，正值青春年华。高大帅气的他，经人介绍，和在北方大厦工作的漂亮姑娘邢云结识了。北方大厦门前的杨树林和丁香丛，见证了两个小青年从羞涩到热恋的时光。感情迅速升温的两人，从相识相知到相爱，当年喜结连理。

从省政府新闻办公室主任岗位退休的徐世铭，如今年近80，说起那段大厦恋情仍然充满激情。

情投意合之人感情升华的速度，跟北方大厦当年从动工到落成的速度有一拼。7个月，仅仅用了7个月时间，主楼高九层、两翼高七层、建筑面积49836平方米的北方大厦，就平地“长”出来了。

城中平地起高楼

新中国诞生后的10年间，位居东北的哈尔滨，城市建设日新月异，一幢幢造型各异的楼宇拔地而起，哈尔滨这座以建筑式样繁多而著称的北国名城，不断锦上添花。北方大厦，它的建设成就和它给这座城市创造的辉煌值得回味。

上世纪50年代末，随着我国对外关系的发展，黑龙江省召开大型会议和接待外宾机会增多，建设大型宾馆和会议场所迫在眉睫。1959年初，经省委请示国务院批准，决定建设北方大厦（含花园邨宾馆）。

曾经在黑龙江省建设系统工作过的哈尔滨文史资料收藏家朱俊峰，有得天独厚的拍摄和资料收集便利，他拍摄的照片再现了北方大厦建设时的恢弘场景。

1959年3月1日，北方大厦破土动工。总设计师由哈尔滨建筑设计院李光耀担任，胡逸民负责北方大厦设计。省政府成立了建设委员会办公室，省市主要领导欧阳钦、吕其恩等亲自过问选址、设计方案，要求当年国庆节前竣工，向建国10周年献礼。

大厦选址为哈尔滨市红军街与花园街合围处，将中东铁路遗留下的两处经典俄式民宅动迁。施工由哈尔滨第一、第四建筑公司承担工程建设，牡丹江、齐齐哈尔、佳木斯等地建筑单位出人支援。来自北京、上海、辽宁、山东等地的木工、雕刻工、力工承担室内部分装修和总体搬运工作。当年哈尔滨市民、驻哈部队官兵、大专院校师生数万人次参加了大厦建设的义务劳动。

据史料记载，当时大厦建设工地人山人海，昼夜不停，脚手架上红旗招展，工程建设进度日日刷新。那时的施工现场，机械设备寥寥无几，成千上万吨的钢筋、红砖和混凝土砂浆，几乎全部由人拉肩扛运到高空。

1959年9月30日，北方大厦建设胜利竣工。工程用时7个月，创黑龙江省建筑史上的奇迹。

庆祝建国10周年暨北方大厦落成宴会，在国庆节前一天下午举行。哈尔滨那天万人空巷，市民争相目睹大厦风采。当晚，参加大厦建设的500名工人代表走进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受邀参加宴请，时任省委第一书记欧阳钦、哈尔滨市委第一书记任仲夷在宴会上讲话。

1960年1月1日，北方大厦正式开门营业。

北方“窗口”新天地

大厦开业3年后，1963年3月的一个清晨，李宝珠决定从哈七中退学去北方大厦上班。因为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16岁的他决定要先让自己吃饱饭。这一举动，为之后的26年里他在大厦后厨一步步登顶特一级厨师，奏响了一个春之序曲。

李宝珠记得，上班第一天，领导就派他去大厦门前挖坑种树。三月的哈尔滨，虽有升温但地还冻着，他刨坑时震得手发麻。一上午体力活干完，肚子饿的咕咕叫。因此，到北方大厦的第一顿饭，让他至今记忆犹新：一盘宫保鸡丁，一盘炒白菜，一盘子小巧的花卷。“那花卷白白的小小的，好久都没看到白面东西了，看着这盘花卷，感觉很不真实。”76岁的李宝珠回味那一荤一素，眼中闪着光。

从惊讶于白面小花卷，到将飞龙、熊掌、罕鼻熟练烹制成美味，从加工间退鸡“三把毛”、竹刀杀鳝鱼、摘燕（燕窝）菜的熟练小工，到指挥一次开齐80桌高档宴会的总厨师长，李宝珠见识了北方大厦的最辉煌时刻。

资料显示，北方大厦美食在当时国内闻名遐迩，中西餐菜肴和冰点200多种。省内著名的“烹饪大师”“凉菜大师”“点心大师”“宴会设计师”均汇聚于此，他们精心制作出的大型“孔雀宴”，曾令外国嘉宾不忍动筷子。大厦的“龙珍宴”“飞龙宴”等盛宴更是被来宾津津乐道。更具特色的，是颇具地方特色的俄式西餐，全国一绝。

从空中俯瞰北方大厦，能看到它呈一个“山”字型，这座“山” 面朝花园街，背靠西大直街，左右连接哈尔滨红军街和海关街。相邻海关街的是北京街，家住北京街黄房子的王宝滨，对家不远处陡然耸立起来的那座大楼，曾充满了好奇和向往。

北方大厦在建时他只有5岁。如今，作为哈尔滨历史文化研究会会员的王宝滨，对北方大厦的历史记载和著述都出于一种浓烈的情感。他从小就愿意接近那幢大楼，大楼边窗户下能捡到客人丢出来的漂亮烟盒，多少次他想偷偷地溜进大厦，只为了看一场电影。

王宝滨记忆中的北方大厦是闪闪发光的。大厦门厅前有两个巨大的水晶灯，到夜晚会把花园街照得通亮。大楼顶端四个角都有灯泡包围，每到节假日，北方大厦就会闪亮起来，这让少年王宝滨感到生活特别美好。

闪闪发光的大楼

真正让北方大厦闪闪发光的，是走进这栋大楼里的人。

北方大厦从开业初期至1989年6月，接待了刘少奇、周恩来、朱德、邓小平等多位党和国家领导人，以及雷洁琼、华罗庚等社会各界知名人士。还成功接待了诸多外国元首及夫人。截至1989年，北方大厦共接待中外客人1000多万人次。北方大厦为宣传黑龙江、哈尔滨，扩大地方知名度作出了贡献。

邢云1963年高中毕业就通过招考进入北方大厦做接待工作，之后调入黑龙江省人民委员会交际处，办公地点仍然在大厦。这里是重大会议、会展工作服务中心，也是外事接待的重要场所。

据《北方大厦三十年》史料记载，仅开业当年的1960年1月~4月，就有黑龙江省委第二次党代会、中央供电“四合一”现场会、全国理论学习现场会、全国职工教育现场会、全国自动线现场会相继在北方大厦召开。

黑龙江日报老社长贾士祥，对曾经频繁去参加会议的那座大楼很熟悉。1959年他22岁时参加工作到黑龙江日报社，当年年底就被调任省委宣传部做新闻干事，那时正值北方大厦刚刚建成。第一次走进大厦，他感觉那里很神秘。几位年轻人在楼内东走西串，东张西望，384个高中低档客房、33个大小会议室以及电梯、电话会议室、室内高档卫生间，这些都令他们觉得新鲜到震惊。

他们都是那个年代的职业“写手”，为了专心起草各种会议材料，他们被安排在北方大厦的会议室和客房写作。因为经常出入那里，大厦服务员们都很熟悉他们，“张起草”“李起草”是那些大厦服务员为这群年轻人起的外号。当了6年“贾起草”，贾士祥对北方大厦十分怀念，他的青春年华，有一部分是在大厦房间的灯光下度过的，辛勤爬格子的他，记得起在五月的大厦窗口看到丁香，在花园街上吹过夏夜的微风。

一直从事黑龙江省对外交流工作的徐世铭，从上个世纪70年代末就直接参与了省里众多的商务交流和对外招商工作。他清晰地记得1981年的哈尔滨出口商品交易会、1987年的黑龙江省出口商品交易会、东北地区经济技术协作会和国内横向经济联合黑龙江邀请会、1990年中国对苏联、东欧经济贸易洽谈会，北方大厦高朋满座、嘉宾热烈洽谈、场面宏大。

徐世铭说，那些改革开放之后这座大厦给黑龙江经济发展带来的动人场景，至今难忘。

如今，时间轮转，又到一年春三月。李宝珠当年种下的钻天杨仍在大厦门前分站两边，挺立在蓝天下。标志性的四个大字标牌早已不见踪影。那幅曾悬挂于大厦内34年、由著名画家张钦若创作的《北国之春》大型油画，经过6年技术修复，去年年底从北京运回哈尔滨，成为黑龙江美术馆的最新收藏。

转到大厦红军街一侧，墙壁上一块不大的标志牌上写着“哈尔滨不可移动文物 北方大厦建筑”，这，是大厦留给今天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