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乡间柳色青

春柳。

□孔繁宇

四月的风一吹,柳条就软了。丝丝鹅黄透着新绿,那是北方乡间的一抹亮色,简陋的农舍因此增添了几分绰约风韵,寂静了一冬的村庄,泛起勃勃生机。

柳,柔媚婀娜,摇曳多姿,是树中的大家闺秀。无论房前屋后,河堤桥畔,有了柳枝的点缀,寻常的风景便可入诗入画。因此,古往今来,柳树倍受文人墨客的青睐,咏柳的诗句不胜枚举。

在乡下人的眼里,柳树不仅中看,更是中用。柳树虽不能象松柏那样成为栋梁之材,但纤长柔韧的枝条可以编成各式农具、家什,帮衬着庄户人家的小日子。笸箩、簸箕、打水用的柳罐等精巧物件,需要技法娴熟的手艺人,剥去柳条的表皮,选用细腻光滑的芯条,精工细编才能完成;而粗使的土筐,需求量大,且工艺要求不高,很多人家都会自己编。记得赶马车的孙大爷就是编筐高手,乡邻们去河沿割回一捆旱柳条,孙大爷只用一袋烟的功夫,就编出一只结实耐用的土筐。

柳树不娇贵,野生野长,随处可见。在乡下,柳枝是最趁手的万能工具。农忙时,到田里送饭的婶子大娘忘了带筷子,就近撅两根柳枝,撸去树叶,就是一双筷子。乡邻们在路边买了鱼,来不及准备盛装工具,用柳条一穿,就提溜回家了。傍晚,孩子们随手折根柳条,当作鞭子一样挥着,吆喝自家的鸭鹅回到院子里。

乡村的孩子对柳树更是情有独钟,柳树是孩子们的乐园。孩子们对植物的好奇就是从柳梢上的“毛毛狗”开始的,那毛茸茸的芽苞,拱出了天真和惊喜。男孩子最感兴趣的还是用柳条编帽子。几根柳条简单捆扎之后,就是一顶“野战军”的帽子,戴上它埋伏在草丛里,俨然成了电影里的侦察兵。而柳笛则是孩子们的音乐启蒙。“柳笛”是书面语,土话就是“叫叫”。柳树萌芽的时节,折下一段柳枝,顺势慢慢地拧,用力要适度、均匀,待皮和骨完全分离,抽去白色芯条,留下一截完整的树皮管,最后在端口处稍加整理,一支“叫叫”就做成了。虽然“叫叫”音调单一,音色也不算优美,但孩子们嘟起稚嫩的小嘴,吹奏出了春天的旋律。

漫步在田间地头,你总会遇见几株殷勤的柳树,披垂着长长的枝蔓,撑出一片绿荫。浓密的柳荫下,有时卧着一头老牛,安静地咀嚼着;有时并肩坐着一对小情侣,亲密地窃窃私语;有时停放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它的主人不知在哪块田里劳作呢。微风轻拂,柳影婆娑,那是乡村最惬意的时光。

还记得场院里的那株老柳树吗?苍劲的树干皴纹斑驳,镌刻着岁月消磨的痕迹。祖母曾在树下乘过凉,父亲曾在树下歇过晌,童年的我曾在树下打闹嬉戏。那一伞浓荫,庇护着一辈又一辈庄户人。那飘飞的柳絮,则是我梦中挥之不去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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