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角青青

东北油豆角。

□邢占双

在家乡小园的蔬菜中,我最喜欢的是豆角。青青的豆角架是留在我童年记忆中最诱人的一幅画。在最炎热最美丽的季节里,一架架密密的豆角秧像一堵绿墙,高高地映衬着其它矮棵的果蔬,如茄子、西红柿、辣椒、香瓜、大头菜等等。

最喜欢那一架青青的扁豆角,一身绿油油的带着绒毛的叶片,每一片叶片都呈现心字形,一片片饱满的盛满爱的心。绿叶间点缀着点点繁花,那纤细繁密的星星点点的花像眼睛像星星在风中眨眼,弯弯的豆角由绿豆芽般大小长到手指般大小,如一弯弯新月,如少女好看的柳叶弯眉。那一架架青青的弯弯的直直的扁扁的鼓鼓的长长的短短的豆角,是我童年果腹的食粮,是我童年精神的眷恋。

童年的记忆有多少珍贵的画面和豆角有关。久已逝去的姥姥留在我记忆中的是她穿着青褂子在障子边摘豆角的身影,姥姥家里最诱人的气味就是那柴火炖出的一锅豆角的味道,绿色的豆角里有面面的土豆,还有那帘子上蒸着的满满一盆捞小米饭,一家人围坐在小炕桌边,舅舅姨姨们风卷残云般顷刻间将小米饭干掉,将豆角吃光。那个时刻,姥姥一家的生活留存在我记忆中的是满足,是富有,是丰盛的夏季的馈赠。而其它季节只能是咸菜疙瘩蘸大酱的饥饿的贫穷记忆。

在姥姥种的菜园中,豆角是占很大面积的,前园子有,后园子有,单独成架的有,玉米地里有,篱笆边也有。而且这种种植特点也遗传到我母亲身上,并且在我父亲身上发扬光大。

我童年的记忆,春天对于姥姥来说,那可是最难熬的季节,也是最能埋下希望的季节。那希望就来自于锅台边炕头边那一小碗等待发芽的豆角籽,那些种子也许是姥姥精心挑选留下来的,也许是东西两院邻居家要来的。姥姥念叨着说,这块地要种点大马掌,那块地要种点秋胖子,障子边要种点豇豆角。豇豆角是豆角家族中的另类,长得细长如长长的女人的发,成熟的季节丝丝缕缕地垂落下来,炒着吃,用油炸着吃是很香的,放上辣椒来炒更是有一种绝佳的味道。

瓜菜半年粮,在豆角成熟的季节里,姥姥每天是最有精神头的。她矮小的身材在豆角架中隐藏,炖半锅豆角,让家人吃饱是这个家庭主妇最大的欣慰。也许在她一生贫穷的记忆中,吃上豆角放几片腊肉,是最奢侈的享受了。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祖国大地时,姥姥便离世了。她一生没有享到福,临终遗言是,啥时候能可劲吃大米饭,可劲吃豆角炖五花肉,我就知足了。

母亲将姥姥的豆角籽精心保留下来,每年在园子里种上各种各样的豆角,母亲常常念叨,你姥姥最喜欢秋胖子,秋胖子豆角也叫弯弯黄,炖出来好吃,肉质细腻,豆豆面乎,吃多少不腻人,而且抗饿。

每年夏天,母亲都要花大量的时间晒豆角丝。她摘满一筐青青的豆角,在树下找一处遮荫的地方,一边和左邻右舍的大娘大婶们说说笑笑,一边切豆角丝。用来晒菜的豆角一定要鲜嫩,不能过老。母亲一把一把抓起碧绿的豆角,然后一刀一刀地切丝,切出的豆角丝均匀摊开,放在盖帘上晒阳光,经过一天的暴晒,豆角丝便干爽了,晚上收菜,带着阳光的味道,带着青菜的清香。豆角丝要留着冬天里吃,用豆角丝炖五花肉,用豆角丝炖排骨,那是百吃不厌的搭配。姥姥如果再活二十多年,一切奢望都不是奢望,大米饭,豆角炖五花肉,早已成为家常便饭。

时光从20世纪70年代跨越到21世纪20年代,如今我的家乡在蔬菜种植上大做文章,家乡依安县培育出紫花油豆角,成为全国著名的紫花油豆角之乡,一亩园成为农民脱贫致富的一件法宝。家乡的紫花油豆角真是豆角中的佼佼者,黑土地给人类的馈赠,豆角秧生长茂盛,抗病力强,豆角个顶个的大,又宽又长,通体碧绿,肉厚多汁,口感水灵,紫花油豆角炖排骨是款待四方宾客的佳肴。紫花油豆角包装成袋,远销全国各地,成为县城经济收入的一大来源。

我有种感觉,紫花油豆角似乎是我姥姥当年种的叫大马掌豆角的品种改良。如今,姥姥当年的奢望都变成了现实。青青豆角,在黑土地上熠熠生辉,丰富了我们的餐桌,助力县域经济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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