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修建
喜欢刘继祥先生的小说和诗歌,尤其是近年来发表的长篇小说《水彩画》和《乌云深处的灯火》,小说故事哀伤而不失欢喜,迷失而不失警醒,沉迷而不失抽离,纠葛中的各色人物相互拯救与自我救赎并存,作家对现代人性的批判和对理想人生的构建同在。
情感迷津那些
刻骨铭心的苦与痛
刘继祥善于营织复杂的人物纠葛,善于将小说人物置于各类情感勾连与矛盾冲突之中,将人物置于激烈的情感碰撞、撕裂之中,通过一幅幅现代欲望化生存图景的描绘,刻画人物性格,揭示人物命运。譬如,小说《水彩画》三个家庭六个人的情感纠葛就十分突出:红原面对丈夫的家暴、出轨、敲诈,想从大学教授智威那里得到情感慰藉;星野对大学同学林梦旧情不舍,对妻子白灵采取冷暴力,白灵又遭遇松明的骚扰性侵;林梦闪婚李念生,产下脑瘫儿子,李念生为救儿子遭遇车祸,双腿截肢……小说塑造的几个主要人物都曾身陷情感迷津,都有过各不相同的迷失,但最终通过反省,与自己和他人达成了和解,开始努力找寻幸福人生的出口。
作家在生动描述现代都市里欲望化生存的情态的同时,更是以极为冷静的目光,审视着笔下人物的理性思考,对人物半醉半醒的生存状态给予了精妙的艺术把握,比如《乌云深处的灯火》中作为人格分裂者的“我”、余声、乌云等小说人物,注定难以找到安定的灵魂,但不甘就此沉沦的心,又让他们一次次努力挣扎着突围。
隐喻对现实人生的抚摸
与对理想人生的不懈探寻
一地鸡毛的生活,虽然有太多的苦涩、酸痛、糟糕、不堪,但正如雪小禅畅销书的名字,要“在薄情的世界里深情地活着”,这成为小说人物的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生向度,如《水彩画》中的红原,作为一个下岗女工和小店主,却渴望自己能“活成一本书的样子”。两部小说中多次出现的绘画、雕塑、诗歌、茶艺等,不只是人物的个人爱好、情感寄托,更寄寓了作家的文化关怀,正是一个个文化符号的大量冲击,让我们看到琐碎的柴米油盐之外,还有星空和草原,还有诗意的远方,“在生活的口袋里,我们都在寻找自己的出口”。
《乌云深处的灯火》《水彩画》两部长篇小说对现实生活的观照,是近距离的,许多场景和事态的描摹颇具“在场感”,但作家并不满足于对现实生活的再现,而是在多方位的审视中进行理性批判,小说中的诸多隐喻,既是作家的一种思维方式,也成了一种小说叙述伦理,即在日常的生活行为中,赋予其超出生活本身的深刻寓意。
只要心灵深处的灯火不熄灭,便会有探寻前路的勇气——生活以痛吻你,你却要回报以歌。《水彩画》这个名字,具有深邃的象征意义:以什么样的墨去绘画?以什么样的心境去绘画?以什么样的笔法去绘画?以什么样的风格去呈现?最终展示的绘画作品是怎样的面貌?欣赏者又将如何面对一幅幅内容庞杂的绘画?……作家或隐或显地给出了一些答案,更留给了读者思考的空间,比如为林梦与李念生的脑瘫儿子办水彩画展,就很有象征意味——只要对美的向往还在,诗意的憧憬仍在,就会有令人欣慰的暖意冉冉而来……
多视角的个人化讲述
呈现更为隐秘的心灵世界
很喜欢这两部小说的叙述方式,作家没有以全知的第三视角叙述错综复杂的故事情节和情感纠葛,而是让小说主要人物错时出场,让人物以第一人称视角讲述个人遭遇和内心的感受,每个人物既是故事的经历者,也是故事的讲述者,同时也是故事的倾听者,这种“众声喧哗”式的讲述,为读者提供了丰富的信息通道。同时,多视角的个人化讲述,可以讲述关联紧密的故事,也可以讲述毫不相干的故事,讲故事的过程,也成为解密自己言行的一种方式,而纷纭的讲述,也令种种情感与思想完成了一次次或激烈或平和的交锋与碰撞,尤其是穿插于故事讲述中间的那些内心独白,更是直接地流露出各自的情绪、理念。每个讲述者心灵都是敞开的,当然是一定限度的“敞开”,言语之外的内容,犹如没入海水下的冰山,需要读者透过那些经过加工的讲述所留下的线索和踪迹,一步步探寻下去,才能真正地走近小说人物。
显然,作家在特定时空里的个人叙事,作为一种小说叙述策略,紧密勾连人物关系和情感矛盾,并形成小说人物之间的互动、往来,言说的随意也好,刻意也罢,都形成了敞开与封闭的迷人的故事张力,至于散落其间的那些立场性的阐释,也是引发思考的触点,引领读者在倾听过程中,不由自主地展开联想与思考。如此,讲述了一个个烟火味道十足的情感故事,对现代人如何走出欲望深渊、走上精神高地进行了文学性思考,也完成了对现代人的命运走向和人格建构多维的艺术性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