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记忆

□王亚花

几场大雪过后,转眼就要过年了。小时候最期盼的就是过年了。大人们的农活忙完大雪封山,玻璃窗上的霜花结满,杀了年猪,快乐的年也就来了。

说起忙年,最忙的是爸妈。腊月二十九是妈妈最忙碌的一天,因为这天要烀上一满锅的猪肉,还要蒸馒头。乡下人日子过得再拮据,过年都要烀锅肉,备桌丰盛的饭菜。一个猪肘子,几块肥瘦相宜的五花肉,还有几块大骨头,把十二印大铁锅装得满满当当,锅底架上只有过年才舍得烧的木头。火越烧越旺,火舌贪婪地舔舐着锅底,锅边冒着白气。咕嘟咕嘟,诱人的香气散发出来,开锅了,肉熟了。

肉锅烧开了先焐着,妈妈又带着姐姐们去北锅台蒸馒头。妈妈蒸馒头时,每年都做一个长龙,一个米虫。把面揉成两个长条做成蛇盘状,长龙身上的鳞甲,是用剪尖一下一下剪出来的,最后在头部剪个张开的嘴巴,再用筷子头在前面扎两下做眼睛,一个活灵活现的长龙做好了。米虫好做一点,用剪子在前面剪个嘴巴,再扎两个眼睛,周身扎满小点点,这就是米虫。做好放到馒头锅里一并蒸熟,第二天妈妈就会把它们放到仓房的米囤子里去,一放一年。妈妈讲,长龙保佑风调雨顺,米虫能保米囤不空。

又烀肉又蒸馒头,两口大锅冒出的雾气已经盈满了整个外屋。妈在雾气氤氲的外屋里穿梭忙碌,姐姐一边手脚并用填柴火一边不断地叮嘱我们几个小的:“在屋里好好玩,别来回跑。”

我和妹妹坐在炕头上看着爸爸扎灯笼。爸爸手巧,每年都要用高粱杆扎两个灯笼,一大一小。大的四框糊上大红纸,四面写着“五谷丰登”,天黑了点上蜡烛,挂到院子里的灯笼杆上。灯笼一上杆,院子里又红又亮,立时有了年的气息。

吃过晚饭,天刚一擦黑儿,我和妹妹就迫不及待的点上了灯笼拎着,挨家挨户去找伙伴们玩。伙伴们相继着从家里跑出来,手里也拎着小灯笼,只是没有我们的漂亮。

年三十儿的早晨,我们被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催醒。“起来起来,穿新衣服啦。”妈妈从箱子里取出我们期待已久的新衣。衣服是妈妈亲手做的,料子多是棉布印花的。新衣服一抖搂,新布的芳香扑鼻而来。我使劲抽了抽鼻子。妈妈笑着为我穿在身上,系上纽扣,翻好衣领,扯平了衣服上的每一道折痕,用温柔的手摸挲着我的小脑袋。

吃过早饭,爸爸腋下挟着一沓红纸去后街张老师家写对联。哥哥口袋里揣满了零散的小鞭,跟在爸爸身后,啪!啪!啪!边走边放。

妈妈带着姐姐们贴年画。我记忆最深的一幅画是《连年有余》,画着一个胖娃娃抱着一条大鲤鱼,这张画要贴在炕头的正上方,而且每年都要换一张新的。

大人们忙着做年夜饭,哥哥早已在院子里摆好了他最喜欢的鞭炮。哥哥先抱了一堆柴火放在院里,找来一根树棍插在雪堆上把挂鞭挑起,几个长短不齐的万花筒立在墙边,万花筒是哥哥用手举着放的,还有几个小转碟放在井旁的冰面上。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村子里有了鞭炮的响动,全村一呼百应,鞭炮齐鸣。

年夜饭可马虎不得,平时舍不得吃的鸡鸭鱼肉都将在今晚的饭桌亮相。饺子包好了,放在两个盖帘上。除夕夜的饺子是不能乱放的,要一圈一圈依次摆放,象征着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众多的饺子里,有两个是放了硬币的,说是谁要吃到了硬币,一年都会有钱花。

年夜饭开始了。满桌的鸡鸭鱼肉不是最诱人的,饺子里的两个硬币才是我们最想吃到的。吃饺子时,硬币出现之前,我们几个小的是不肯撂筷,都想抢到好运。要是大姐二姐吃到了,就偷偷放在最爱哭的小妹碗里。“我吃到钱啦!”小妹会高兴得跳起来,全家人也跟着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