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恋

□朱明东

我对文竹的眷恋可谓日深月厚。

那年初到湖北,选购生活用品时意外发现了一盆文竹,我被她那玲珑清秀的样子深深吸引,30元钱买下。那时的30元,相当于现今的300元,妻子絮叨买贵了,我笑:“喜欢的,就不贵。”

少时爱养花养草,曾言“恋花花香,恋草草美”,母亲嗔怪我:“男孩子不能太爱花,爱多了怕老婆。”于是一改“初恋”,移情于仙人掌、君子兰。仙人掌带刺,扎了几回遂敬而远之;君子兰根肥叶大,耗时过多,不好侍弄。遇到文竹后,我为她的优雅和自然所吸引, 置于案上,从此天天相见。儿子天杰3岁,小小年纪就对这盆与他同样稚嫩的植物有了好感,用小手触碰起文竹枝叶来。我连忙制止:“咱家有四件宝贝不能破坏:一是妈妈,二是天杰,三是爸爸的书……”未等我说完,天杰就歪起小脑袋说:“第四就是爸爸的文竹!”再入书房,天杰在文竹面前只看不摸,还不忘提醒我浇水。

异乡生活虽多新奇,我却经常愁肠百结思念家乡,尤其逢年过节,给父母打完长途电话,想家的心绪更为烦乱。索性关灯独坐。月光悄悄映入书房,照亮了一旁的文竹。月光中,文竹清清雅雅,婀婀娜娜,那秀枝丽叶微微颤动,似在轻轻地宽慰我。

文竹默默地陪我度过了许多难忘的异乡时光。那年夏,我调回家乡,很多东西,包括几盆盛开的花儿都送给了左邻右舍,这盆文竹我却一路捧着,带回了故乡。

回乡后,我赶紧给文竹换盆换土。盆是精美的紫砂造,土是地道的北方黑。施肥浇水,精培细育,悉心呵护,希望文竹长出一派新貌来。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我不够细心,文竹无精打采,蔫蔫的没了原有的生气。妻子不无担忧:“南方的文竹在北方能活吗?”我说:“只要她有灵性,就能活下来。”可文竹仄着枝斜着叶,颓废着神萎靡着态,任我怎样热切呼唤,仍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不多几年,我的挚爱双亲相继离世,我就像赶考一样,刚从一场悲痛里走出,却又跌入另一场伤怀中, 整个人都被无尽的哀愁笼罩。文竹好像因我的失魂落魄,更没了精神。失望中,我将苦闷的烟灰往她盆里弹,将残茶剩水倒给了她。

入春后的一天,我忽然发现文竹那纤枝细蔓上悄悄长出一片新绿,深深浅浅,密密匝匝。我精神为之一振,人生的树干难免有枯枝萎叶,遭遇磨难不可怕,心有春天,何惧萧条?

文竹瘦了,她弯弯曲曲,柔柔弱弱,无妩媚形态,也不俊美挺拔,却以散发的幽幽情丝带来满屋新色。文竹,对不起, 让你受苦了。一阵清风入室,文竹轻轻摇了一下,那新嫩的枝叶轻柔地触到了我的脸。我激动得长吁了一口气。

我给文竹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花架。在洁白墙体的衬托下,文竹身上的纯美得以淋漓尽致展现出来,就像一幅蓬勃的画。

那一夜,我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