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儿的房子

□林修文

村东头儿那幢青水泥瓦盖的三间房,是我的家。在村里挺有名儿。那次盖房的经历,很有些传奇。

那年冬天,我们小队会计来我家,说大队同意在村东头儿前街再拉一趟街,问我去不去那儿盖房子。当时我的房子才盖上三年,手里又没钱,就说等等吧。后来不到三年功夫,前街就添了五户人家。那时女儿也到生产队干活两三年了,我住村西头儿第二家,生产队在东头儿,一早一晚来回走很不安全,加之孩子长大了,一铺炕也挤不下了。那年我卖出了两头400多斤的大肥猪,手上还有几百块钱,就起了盖新房的念头。

到那儿一看,只剩下最东边一块空地,地势也太洼。舅丈人说我去看看,看后他说地势洼了点儿,可以往高垫,这是这趟街把头儿一个房子,多好!

我就找大队量了房场。量完的第二天我去生产队找了三辆马车,拉土垫房基地,又找几个人边拉边平,然后用自己家的牛踹硬了底再往上铺,这样一天就垫起了一米多高。舅丈人说,行了,明天让你表弟把拖拉机开来再压一下就可以了。第二天晚上表弟把拖拉机开来,压了大半宿,压得很好,房基地算是完成了。

听人说北安林场卖木材,质量好价格又便宜,我决定去看看。姐夫的表哥方长荣说那就给他也买几棵柁材,我们两家的木材,他找车往回运。我想这是好事儿,不然从北安到望奎光车费至少要四五百元。

出了北安火车站,碰到年龄大一点儿的男士,我就问句林场的事儿,都说“没听说”或者“不知道”,一直走到北安十字街口也没什么准信儿。我顺着路往东走,太阳下山时走到东门,看见几个长者在那里闲谈,我连忙走上去问,老哥哥们,你们知道北安林场吗?其中一个长者说,你就顺着这条道走,大约走出20多里,就能看到一大片林地。就是你只能走着去了,现在没车了。

我听了不知道有多高兴!谢过他们,我又走了大概两个小时,果然看见一片林地,林地路那边的屋子里都亮着电灯。

我一进屋,一个老者就问,你找谁?我说明了来意,屋里那些人说他就是我们的书记,有事儿和他谈。他说小伙子,你来得不巧,今年的指标儿卖完了。我就开始诉苦,说家里如何困难,说人家都说你们林场木材好,我盖一个三间房用不了多少,你就当照顾一下困难户吧。说得他心软了,说明天你跟我去林业局,让林业局再批点指标,应该能成。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和他一起坐上公交车去了林业局。林业局长又给林场批了50米木材。出了林业局,我说咱俩找个地方吃顿饭,他说不用,坐车一会儿就到家了。路上我和他研究我需要什么木材,我说要两棵粗一点儿的,回家打门窗用,12棵柁材,12米长的,再要四根果杆子就行。他说这点木材在我这儿不算啥,我给你挑好的,差的让他长着。

转天吃过早饭,他就带着工人出发了。临出发时他告诉我不准去,那里危险。不到中午人就回来了。吃完午饭,他给我找了一把小搂锯、一把斧子,让我自己去处理枝杈。他说,不急,今天弄不完明天再干。处理完枝杈,林场打头的带着工人帮我往路边抬,准备装车,把一双新买的皮鞋扎了好几个洞。我说我再给你买一双新的,他说没事儿,还能穿。我把身上穿的退伍时从部队带回来的军大衣留给他做个纪念。

等方长荣带着车来,往回走时天就黑了。过了海伦,我在车上就觉得忽悠一下,车也停了,就听方长荣喊,赶快下车。我下了车一看,可不得了啦,车头悬在断桥上,幸亏拉的木头长,把车坠住了,才没有完全掉下去。现在想起来,我们都是捡了一条命啊。

在大家的一齐努力下,一个一面青水泥瓦盖的三间房建成了。在这个房子里,三个儿子都考上了大学,如今孙女读了博士,孙子也快硕士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