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逸
“立春一过,实际上城市里还没啥春天的迹象,但是风真的就不一样了,风好像在一夜间就变得温润潮湿起来了,这样的风一吹过来,我就可想哭了,我知道我是自己被自己给感动了。”
这是电影《立春》里的一段话,蒋雯丽饰演的角色说的。
我们有理由相信,电影里的春天与我此刻所处的这个春天并没有什么区别,暖气正在一点点慢慢冷下去,室内、室外通体冰凉,街上仍有残雪,冬天的“部队”还没有完全撤离。但春风扑面,似乎真的没那么冷了,似乎能感觉到那些骨头里隐藏的春意盎然了。然而,稍后,一个叫做春寒料峭的家伙突然就会跳出来,不停地指责你,诘问你,用冷酷的现实将你狠狠打脸。看来,所有欺骗性的诗意描述都用不上了,譬如说,“侧耳倾听春天的脚步声”,或者“春风吻上了我的脸”,春天没那么煽情,要小心陈词滥调。
曾经以为过完年就是春天了,年初一不就是春节嘛,却忽然又发现其实不是,一定要等到立春这天才作数。我们的节气预示着某个季节的开始与结束,不,不是预示,而是广而告之,仿佛生命进程自身携带的韵律节奏,不知不觉就把你带入到某个阶段,听不见也看不见音符,整个大自然却能亦步亦趋地跟上节拍前行。
立春吃春饼,是北方人的习俗。我在南方度过十几个立春,吃春卷多于春饼,由此可见,我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北方人。想起少年时,每年立春,父亲就会蒸一大锅春饼,也没有什么配菜卷在饼里,无非是炒土豆丝、炒鸡蛋或是炒豆芽,家中人多,吃起来倒是津津有味风卷残云,如今却很难再吃出年少时的味道。
立春的意思,是说从今天开始,天气即将暖和起来。尽管离能够像模像样地暖和起来还有一段日子,但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春天。二月来了,春天来了吗?走在街上,眼镜片依然会挂上一层哈气,春天模模糊糊的,似有似无。城市里的春天,还残存着多少没被钢筋水泥围堵的原来的春天呢。城市越来越远大,自然越来越卑微。
现代人不大在意节气一说,现代人早出晚归,只是随着天气的变化随时增减衣物,一年四季只为稻粱谋。现代人很少能背诵二十四节气歌,我却深深记得。我可能也不算是一个合格的现代人。冬日静谧,春天却无比躁动,这季节性格也像极了现代人。
春天里,我看了一部老电影,蒋雯丽主演的《立春》。城市与春天,城市与梦境,身体与灵魂,原来早就被诠释过。即使生就一副天籁嗓音又怎样?即使那首“为艺术,为爱情”唱得比卡拉斯还好又怎样?偏偏这个世界就是以貌取人,偏偏你又心有不甘,而这偏偏就是我们的生活,除了保留生命中的那段过往,你还能怎么样?
《立春》里还有一段话,是蒋雯丽的角色在火车上说的:“每年的春天一来,实际上,不意味着什么。但我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似的,我心里总是蠢蠢欲动,可等整个春天都过去了,根本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就很失望……,好像错过了些什么。”
火车驶向何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火车正在春天里穿行。车厢里有多少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在镜头里被带来又被带走,他们是整个春天的风景。
电影这东西,与人生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