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焕堤 《杏花迎春》 纸本水彩 54×74cm
□安石榴
在东北,春天来了,这可是一件大事。“好家伙,雪化得个嘁哧咔嚓。”“冰溜子,摔得噼哧啪嚓。”“风,嗷嗷的。”东北人可真会用象声词啊,就好像春天里到处都有大动作。说得也是呢,整个大地都在动,生命在律动,重新焕发生机。“啊,小草拱出来啦!”“哦,树墙冒芽儿啦!”“呀,柳蒿芽窜出来啦!”东北人可真会用动词啊,这块丰饶的大地,生命的成长态势都那么微妙、多样、丰富。让人喜气洋洋。
你不能怪东北人一惊一乍,怎么能怪呢?经过漫长的冬天,那可是真正的冬天,一个突然变成黑白片的冬天,东北人的心里都是急切的。“盼望着,盼望着,春天的脚步近了”,对东北人来讲,这句课文不是关于春天的修辞,而是事实陈述。
春天就这样,东北的春天就这样!
“春捂秋冻,到老不生病”,妈妈们每天都这么说。因为疯玩儿,头顶上冒着热气的孩子,还是把毛衣毛裤脱了下来。因为汗的粘性,把贴肉的衬裤也带下来了,露出整个冬天藏在棉裤里,缺少阳光照拂,又缺少锻炼,那又白又胖的双腿。“哎呀,哎呀”,妈妈们叫起来,孩子却胡乱穿起外裤跑出去了,跑到春天里去了。妈妈追了几步,停下来,她笑得喘不匀气,实在追不动了。
东北的春天就是这样!
昨天一切还是乌突突的,晚上下了一场小细雨,第二天早上,一位主妇一边系着围裙一边趴在窗子上,“天哪,绿了!全绿了!”一个大嗓门的男声切入了,“你能不能把话说全乎,啥?谁绿了?谁给你绿了!”
哈哈哈,笑声又起啦。东北人可真爱笑啊。主妇说:“你瞅一瞅就知道了嘛。”男人光着脚懒散地走过来,看到窗外湖边一圈柳树、榆树的树冠,绿茸茸的。于是他“嘿”了一声,使劲转动着肩膀和脖子,发出一阵阵咯咯吱吱的声音,他想,我还真来劲了,我得马上出门去干活——东北人把工作叫干活。
春天就是这样,东北的春天就是这样啊。
春天是一个流畅的连续的精彩镜头:
路边公厕的管理员是两口子,都穿着环卫服。他们抬头看了看天,交流两句,就从管理房里往外抱出一盆盆花。并不是名贵的花,各式各样的红花绿叶,看起来是他们自己的花。他们把它们摆在锃亮的扶手阶梯的外面,那里一点儿都不妨碍如厕的人,只给人们添彩。他们的小王国立马春意盎然了。他们乐呵呵地分享春天。
路上的人多了,每个人走起来“嘭嘭嘭”很有力道。一位上班族穿着笔挺的西装,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没开车。他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他和司机聊了起来,怎么样啊?当然他指的是收入。司机一仰头,说,相当不错。又问,你呢?他说我也是。两个人哈哈大笑。东北人可真爱笑。他下车,说,谢谢你,恭喜你发财。司机响亮地回道:祝大兄弟工作顺利。
一位骑着倒骑驴的大哥,车上载着一车货物,从坡顶一路飞奔而来。他车上插着一面五星红旗,舒展着带动起一阵春风。他嘴也没闲着,高声、旁若无人地唱着一首老歌:春天里那个百花香,浪里格浪里格浪……他把那最后一句唱得可真浪。
他的歌声引得一路高发的回头率。路边休闲凳上,正坐着晒太阳的一位白头发老人看着他哈哈笑起来。老人的笑声仿佛推动了那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镜头,它高高地升起来,停在一个更广阔的的视角,镜头下,这块大地,古老的大地,高山苍翠,大河壮阔,白云浩荡,一派生机。
这就是春天,这就是东北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