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书相伴两不厌

□王晓平

每个人生命中都会与书发生关联,在记忆的大海边捡拾起关于书的回忆,竟然包含着颇多人生况味,丰富而温暖。

爱阅读的习惯从童年的小人书开始。如今,那些小人书早已不知去向,但我清晰地记得,翻开巴掌大的电影连环画《红楼梦》,小小的我会跟着徐玉兰版贾宝玉去潇湘馆哭林黛玉,那本书的纸张有一种特殊味道,我私下认定,那就是大观园的气息。为了看书,我还和一位小朋友“易货贸易”,用一把毛葱换回一本描写西双版纳原始森林的小人书,直到现在,还对里面的大象记忆犹新。

初中,每逢周五放学,是我和同窗好友丰、莉放飞梦想的时间,我们“三剑客”骑着自行车,从学校直奔市邮局。《读者》《新青年》等一本本封面雅致、内容新颖的杂志使我们眼花缭乱,那是青春的我们望向博大世界的一扇扇窗。那时候,大家的零花钱都不多,每次只能买一两本过过瘾。1985年,日本明星山口百惠的自传《苍茫的时刻》终于传到我所在的小城,0.72元,犹豫半天,咬牙买了一本,招来丰和莉羡慕的眼神。

去的次数多了,竟然被人盯上了。有一次,在邮局挑书时,莉的钱包不翼而飞,我们三人慌忙分头寻找。这时,一个男孩儿站到我面前,有点结巴地说:“你和不和我处?和我处,我就找人把钱包要回来。”我的脸腾地热起来,顾不得钱包和买书,落荒而逃。

随着阅历增加,越发体会到读书的妙处。打开一本书,就是和一个人谈心,听他(她)用自己的话语体系讲故事,故事里有他(她)的喜怒哀乐和见识境界,有他(她)的一颦一笑。如是,汗牛充栋的书房就是一个阵容无比豪华的神奇沙龙,古今中外的名人大咖云集,高朋满座,皆为吾师,埋首仰卧,皆可求教,包罗万象,气象万千,夫复何求!

对书迷而言,泡图书馆也是一件乐事。多年前,在高校图书馆,读一本苏联幽默小说,每每笑不可抑,只好竭力隐忍,终遭周围读者侧目。遗憾的是,再寻该书而不得。工作后,琐事繁杂,泡图书馆成了“奢望”:一排排高大的书架间,寻一静谧处,实木长桌上,堆几本令人怦然心动的书籍画册,一瓶水、一块面包,可以呆上半天,最好是一天。闭馆铃声响起,走出阅览室,灵魂不知循着书籍的指引穿越了多少时空,身体疲累交加,内心却充盈而喜悦,仿佛充电一般,对眼前的世界多了解读的维度。

买书的乐趣更让人欲罢不能。一位博览群书的朋友曾调侃:“克制不住买书的冲动是可耻的。”我曾订阅《读者》杂志,一年后,不喜欢杂志每月按时被送到手上的刻板,仍每月到书摊寻找、探问,看到新杂志,雀跃地掏钱,接过页面光滑鲜亮、散发油墨香的杂志,步履带风地回家。此时,《读者》在左手,右手纵有珠宝美食,也不及左手书之贵重而沉甸甸。

识字以来,买过不少书,离家读书、换宿舍、搬家,不知不觉,有些书失散了。我曾在一篇并未发表的小文中感慨:“读书的幸福不可代替,如果谁能找回我所有遗落的书籍,我将奉之以最高礼节:品茗、赏景、对坐畅谈——能保留书籍如此,必是爱书之人,我当视为知己、恩人。”

也许是我对失落书籍的怀念足够真诚,多年以后,竟有一位高中同学千里还书。2018年,同学聚会前夕,毕业就未曾联络的体委宫同学从沈阳打来电话,称手里有几本书,大概是当年跟我借的。重逢当晚,清瘦的宫同学拿出几本面目沧桑的旧书,郑重地交到我手上。几经辨认,我竟恍惚:这几本书好像并不熟识,难道是刚买到手就借出去之故?时隔多年,老同学千里还旧书,弥补了我寻书不得的遗憾。

多年来,偶以读书人自居,遇事经常会想起书里的语句和情境,像是某本书在现实世界的“应声虫”;读到喜欢的书更是浮想联翩,偶有火花闪现,愿以秃笔记录。也曾做比成样,在出版社朋友指导下,为家人炮制了两本涵盖散文、诗歌、漫画、楹联、小小说等体裁的小册子,自费印刷,可心里知道,书山高渺,自己仍在山脚,祈望早日拾级而上。

宋代翁森说:读书之乐乐何如,绿满窗前草不除。而我的愿望是,依山傍水,觅一方安静的书桌,掩卷之余种豆,诗性起时就菊,听书啸歌,对书倾诉,与书相伴两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