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勇先: 影视作品最终要表达的还是文学内涵

全勇先在黑龙江文学馆。张澍摄

全勇先和姐姐合译的《数星星的夜》

全勇先编剧作品

□石琪

日前,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著名编剧、作家全勇先做客黑龙江文学馆龙江文学讲堂,以《岁月》《悬崖》《悬崖之上》等作品为例,围绕编剧艺术、剧本创作、文学与影视的关系等话题与现场观众和网友分享经验和感受。活动现场,省作协诗歌委员会委员、萧红青年文学奖得主、实力青年诗人赵亚东从多个维度与全勇先对谈,立体呈现艺术家的心路历程与创作历程,解读艺术家的心灵世界与文学世界。

《流浪的月亮》与《数星星的夜》

从18岁开始,全勇先走出三江平原,三次南下去山东、走黄河、去南海,一路颠沛流离,寻找生命的意义。三次离家远行,三次又回到三江平原。每一次归来都发现母亲的牙齿掉得更多了。对生命的认知,对时间的思考,以及对自我生命意义的探寻,让他边走边写。写作流浪的诗歌,就像一枚流浪的月亮。

全勇先的第二次远行,是1984年去神农架寻找野人。经过高考失利后的困惑,为了改变命运,全勇先探索到了另外一种改变命运的方式,就是通过阅读提升经历与见识。他开始大量读书,当时他读了很多关于野人考察方面的书,对神农架的野人传说很感兴趣。12月份,全勇先怀着热情一个人步行进入神农架,按着地图找到了当时住在那里的一对后来成为野生金丝猴专家的夫妻,在神农架生活了三个月左右。野人虽然没找到,但却救活了一个人。有一次全勇先乘车行驶在神农架天门垭上,看到一位农民的脚被前行的汽车落下的绳索套住了,惊险时刻全勇先下车拦住前行车辆,救下这位农民。去神农架的经历在当时看来非常荒唐,但全勇先现在回想起来,那段经历对他的人生很有意义。许多事物亲眼见识后,会有自己的想法,对以后的创作也相当重要。诗集《流浪的月亮》中的很多作品,基本都是那个时期创作的。

2015年,全勇先开始与姐姐共同翻译朝鲜族诗人尹东柱的诗集《数星星的夜》,2021年诗集出版后,在全国文坛引起反响,上市一周就成为亚洲好书排行榜第一名,全国各大媒体均以重要版面给予推介。

转型编剧,优秀作品迭出

三次离家后,全勇先还是回到了三江平原,这期间创作了《恨事》等许多文学作品。

1998年,一场“灾难”打破了平静的生活,全勇先母亲突发脑梗导致半身瘫痪。家里的顶梁柱倒下了,巨大的打击下全勇先变得成熟起来,也开始承担起家庭的责任。为了让家人生活得更好,也为了自己影视方面的梦想,2001年全勇先再一次远行,带着父母前往北京,成为一名“北漂”。

到了北京后,全勇先独立创作的作品相继出世,《母亲》《岁月》《雪狼》《悬崖》等长篇电视连续剧在国内引起很大反响。从作家到编剧的转型,全勇先完成得尤为出色。小说和剧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文学形式,小说更注意内在思想,而剧本需要将思想情绪外化,将思想用语言、动作、行为等表现出来。因为思维方式和侧重方向不同等原因,从作家向编剧转型对于很多作家来说都是一个艰难适应的过程。谈到这个适应过程,全勇先说:“我没有觉得我写完剧本之后再写小说会感到困惑,会有大的障碍,我觉得这是两种艺术表现形式,就像一个人可以写诗歌也可以写小说一样,只要你的精神内涵不变、审美不变,表达形式的改变是可以适应的,因为影视作品最终要表达的还是文学内涵。”

《母亲》是全勇先到北京后最开始创作的剧本之一,这一作品的完成让全勇先生活的窘迫状态得到改变。这部戏在当时的收视率是领先的,开了很多苦情戏的先河。随后全勇先又完成了《岁月》剧本的创作,这部剧本对原著小说《沧浪之水》做了很大改动,其间根据各方意见不断改正与调整,经过补拍与删减,终于拍完,六年后正式播出。“我个人很喜欢这部戏,将中国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展现得精准和完美。展示了改革开放几十年每个人命运的变化,主人公经过数十年生活的锤炼变成了当初理想的反面,是一个很有层次感的剧。”全勇先说。

他原创并编剧的长篇电视连续剧《悬崖》最为人熟知,获得第18届上海国际电视节白玉兰最佳电视剧金奖、最佳编剧奖、金鹰奖优秀电视剧奖等三项重要大奖。2021年创作的电影《悬崖之上》,获第三十届华鼎奖最佳编剧奖、第三十四届东京国际电影节金鹤奖最佳影片奖。此部电影还代表中国内地选送第94届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奖。

“感兴趣的,是对人的变化做合理性的诠释”

“生活本身就是直给的”,全勇先说,剧作来源于生活又不同于生活,许多生活中发生的匪夷所思的故事不能直接融入影视作品中,必须通过合理化的创作才能让观众信服。这需要在剧作中做大量的铺垫,营造观众可接受的氛围。

“谍战片需要注重情节与逻辑缜密性,但最本质的东西还是文学、情感、价值观。”全勇先说。在创作电视剧《悬崖》时,全勇先前期看了大量的回忆录,中文的日文的都有,包括日本战犯的,以及资料电影、老照片、文物、遗址等,通过几个维度去了解并勾勒和还原出当时的社会。这种大量资料的积累让他的创作角度更加真实,摆脱了许多影视创作中人物的脸谱化,还原了当时不同身份的人和人之间更真实的关系,以及当时的生活状态、社会氛围,提高了可信度。

全勇先认为,影片从创意到写剧本到最终呈现,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同于小说是一个人的文学创作,电影是一个合作的过程,导演是裁缝,编剧是提供布料者。导演思维与编剧思维各有侧重,编剧更注意文学性、情感、逻辑等,导演则需要从画面、实操等多角度衡量。此外,演员、投资方各方面的意见也需要作为参考。所以影视创作是一个各方共同妥协、共同创造的过程。

在电影中,塑造人物依附于审美与价值观的传达。在创作中,全勇先更注重文学性的表达。“我不把自己定位在一个红色题材创作的作家,我更多是对人性的关注。对人在特殊年代的变化做合理性的诠释,是让我特别感兴趣的。比如我写过赵一曼,她出身于大户人家,从小受过良好的教育,她是怎么做出选择,忍受艰苦磨难蜕变成一位民族英雄的,讲述这个事儿本身就是具有文学性的。”全勇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