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振亚

翻阅姜超、赵亚东的诗学对话《追根溯源》这部书稿的时候，我的眼前浮起那两位青年的面容，还是朴实、坚毅的模样。春秋走笔无停歇，他俩均已过了不惑之年。多年来，他俩亲切地喊我为老师，真诚向我请教，一腔热忱抓住机会招待我。我在黑龙江读书、工作多年，黑土情怀和冰雪气韵早已入骨入髓，自然对黑龙江诗人多一份偏爱。我狭隘地相信，赵亚东、姜超是东北诗坛的新锐力量，未来值得期许。

渊冰厚三尺，鱼翔浅于底。这二人都有丰厚鲜润的乡村经验，后来在城市左支右绌，文心诗情均有历世之悟、沧桑之语。亚东出身底层，不断奋斗和前行着，终于安身立命。他始终研习诗艺，磨诗为命，挥洒生命的真实经验，在诗坛有了不可小觑的成绩。姜超在高校工作十八年，最早也发表了不少诗作，后来专门投身诗歌批评，他读书庞杂，思维延展，试图“用一根针挖一口井”，以精思、妙悟来叩诗歌的玄门。他俩相熟于新世纪，多年来相互扶持，不断切磋，互为诤友，在诗歌道路上携手同行。他俩走的路子虽然不同，但都走得踏实从容，步伐间含着矢志不渝的姿态。

哥俩原本在不同城市谋生和写作，平素里你来我往，交流读书心得和写作经验，均有彼此照亮的意味。三年前，他俩的第一篇对话发表以后，断断续续又推出了这些对话。原来是姜超调到了黑龙江省作家协会，疫情期间二人常常在龙塔下的湘江公园漫步，交谈多种诗学问题，思维的火花四溅但不想让其遁逃，遂有了专门策划一些诗学对话的想法。他们的对话由轻到重，时不时在轻松讲述中抖开“识悟的震惊”，这样的思索让人忍不住停下来思考，如斯的论说派生了诸多灵动警醒之语，效果像哈根达斯说的那样“教我欣喜，感到甜”。

作家卡夫卡对中国的老子思想推崇备至，称“老子的哲学是坚硬的核桃，我被它们陶醉了，但是它们的核心，却对我依然紧闭”。如果说诗学是一颗美丽的果壳，它的外形有其自足性，足堪玩味之、精研之，藏着无数的感觉、意义和发现。但我一向也主张“打开果核”，从内部敞开所有的智慧，让所有对诗学沉迷的人聚焦“小宇宙”，发现世界的美。

翻阅全书的文章，它们不是一位学者对一位诗人的简单访谈，不是你问我答的常见景观，更像是思维碰撞而火花四溅的对谈。二人发言并非自说自话，而是紧密互动，贴着对方的思路、思维往纵深了谈。最开始的几篇对话围绕的诗歌问题较为常见，二人言说的观点源自创作经验，有一点说教的意味。而新近的对话，是今年上半年的结晶，那些观点新颖且有理有据，宕开了想象的对话则是向诗学问题努力探寻了。这些对话含有纵的继承、横的移植，对当时诗歌鉴古与移洋的挣扎之路持续追问、反思，还真是探索诗学该有的样子。竭力去写诗，不忘奋力寻找高点而检视创作的来路、去路，他俩的努力值得赞誉。他俩的对话发表以来，传播较为广泛，引发了诗友们的积极转发与热烈探讨。从这一点说，他俩说出了别人一直想说的话。

如飞珠溅玉，他俩的对话似乎没有什么直接目的，表面上接近于“闲聊”了。亚东多年来一直兼职经营一些书画，偶尔动笔写一些毛笔字，甚至能用中国传统水墨作画。姜超业余时间常去古玩店闲逛，向不同的店主打听从历史深处穿越来的信息。二人虽非艺术界专业人士，但他俩对艺术的关注，无疑也滋养了诗学。读书人、写作者终究要有自己的“识见”，这与发蒙开智一样重要。识见离不开广博的阅读，更离不开以身躬行，而后者比知识更为重要。他俩的对谈，似零金碎玉，有思索的闪光。

世俗正把我们左推右搡，想要安静下来恐怕欲罢不能。好吧，我们也该做一回这样的“闲人”。然而“闲心”难得，尽管我的工作与诗歌看似那么接近，但那颗心也在遥望浮生半日闲，希望将生活艺术化，享受一下艺术化的生活。接近艺术化的生活，突破口就是诗意。写诗，无疑是当今一切心怀美好的人面迎世界的选择。《追根溯源》一书的核心，就有这样的野心，希望诸君展卷一读时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