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国君
记者节将临,忆起省报老一代报人,眼前浮现了他们的身影,可亲,可敬。
那一代老报人,我认识张威东较早。他个子高高的,长得帅气。为人谦和,言语不多,文质彬彬,嘴角总是挂着微微笑意。20世纪60年代初,他是省报政教编辑部责任编辑,还担负对外、军事、公安报道任务。他两次报道周总理视察黑龙江省,专访李宗仁夫妇来黑龙江参观访问等报道,是名作。
我一直以为张威东是文人出身。他离休后,出版了一本作品集,我读他的自序,十分惊讶!他生于1929年,I0岁丧母,兄妹流离,14岁当学徒。1946年1月,他17岁,参加革命工作,4月当上派出所所长,8月入党。真是了不得!现在17岁,还是个孩子,需要父母贴身照顾,他17岁,却已是派出所所长!他只上过三年半小学,是自学成才。进入和平时期,他逐渐与文字结缘,喜欢写作,由省公安厅转岗,调入省报。他最先全面报道了人民的卫士——东莱派出所,这个全国公安战线的一面红旗,今天仍在高高飘扬。
在工业编辑部(以下简称工业部),他是副主任。主任是范昌武。范昌武也是17岁参加革命工作,他为我等中年人一些生活难题排忧解难,功不可没。副主任宋显忠,最先报道马恒昌小组,一直跟踪,是报道全国先进典型马恒昌小组的“专业户”。
工业部在每周的学习日,学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学习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研究、分析全国和全省落实政策与改革开放的新情况、新问题,确定报道计划。
资深记者李得希,新闻工作经验十分丰富,热心于传、帮、带。1965年冬末,我们去望奎县采访民校教师,踏着雪坷垃,走了十几里横垄地,都冒汗了。他说,他参加工作后有十几年,记者下乡采访,都得背着行李,在乡里睡大通铺,在屯子里睡农民家土炕,吃大查子,点着小油灯写稿。来回若能坐上马车,就不错了。
李得希是湖南湘阴人,浓眉大眼高鼻梁,英俊。读中学时,参加了党的学生外围组织。在抗美援朝战场上,是第50军政治部连级干部、战地记者,他在零下40多度的严寒中,追随部队;冒着敌机的狂轰滥炸,黑夜行军,接受了炮火的洗礼、生死的考验。20世纪60年代初,他最先报道了防治克山病专家于维汉、哈尔滨市优秀教师杨治周等几个后来的全国著名重大典型,见报时都是长篇通讯,整版的篇幅,传扬英模,影响深远。在评稿时,他经常就改革开放的需要,谈新闻写作,具体到新闻导语怎么写,才能突出新闻事实;新闻背景怎么交待,才恰到好处;新闻现场怎么描述,才能充分体现新闻的真实性;文字怎么短下来,才能体现新闻特色。他有新闻敏感,部里谁写了好稿,他极力推荐,精气神一如当年,不逊年轻人。
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优秀稿件迭出,在全国、全省获奖。在黑龙江省资源优势糖、纸、乳、麻、毛、丝、化、酒、豆、木、薯等的报道上,在一版不断发出头题和重点报道,影响很大,反响强烈,当时的省委领导十分满意。报社领导们重视有加,总编辑戚贵元带领工业部全体同志,到闻名全国的双城儿童乳品厂考察。他在1947年17岁时,分配到哈尔滨日报社当记者,工作经验丰富。离开车间后,他由点及面深谈轻纺工业的典型报道。后来我省的资源优势转化为生产优势,省报及时跟进,发表了许多连续报道,如全国闻名、名列一流的六大糖厂、五大造纸厂,创优质、夺高产;亚洲第一大亚麻厂——哈尔滨亚麻厂双鹤牌亚麻细布,畅销国内外等。那时,在编采工作中,工业部还引导和带强了市、地、县一批通讯干事,出了几位人才。
张威东离休后,写出《长忆公安十二载》一文,回忆解放初期与土匪殊死斗争的艰苦岁月,他的一位战友就在他眼前倒下,壮烈牺牲,激起他拼命剿匪的怒火。他也记下了他与夫人刘玻(东北电影制片厂演员组学员)结婚的往事。他写道:“1950年10月19日,经组织审查后,批准结婚。结婚证书是一纸条,酷似收据。”结婚证书“酷似收据”,是事实,比喻幽默,读来不禁哑然失笑。他又写道:“婚礼在县政府礼堂,和另外两对同时举行。洞房在我的办公室,又从招待所借了一套行李,其他一无所有。”这是那个年代干部婚礼的普遍现象,穷啊。他还忆起孩子3岁时,刘玻被抽调到工作队,下乡搞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他支持她工作,又上班又要在家伺候孩子。二人书来信往,频频互报近况,夫妻恩爱,溢于言表。这很有代表性,报社那时老同志都经历过,也都克服过粮食不足的困难。1969年,许多编辑、记者还按照全国统一部署,全家到农村插队落户,种地务农,几经寒暑。
李得希也曾全家插队落户。他有中医家传,钻医书,看病人,救死扶伤,是“赤脚医生”志愿者,义诊,大凡常见病都能治,医术医德远传,几十里外的村民都找他看病、针灸。
他们那一代记者和各个岗位的老同志,我视他们为师,亦视为友。忆起他们,音容笑貌宛在。他们都以新闻工作为荣,以责任在肩为重,兢兢业业。他们笔下,留下了改革开放的巨变,留下了松花江公路大桥竣工的雄姿,留下了上天入海的尖端科研与生产成果,留下了第一辆出租车上路的剪影,留下了取消粮票、布票、油票、肉票、糖票的喜悦,留下了居民搬进新楼的欢乐,留下了小轿车进入寻常百姓家的一页,留下了人民生活奔小康,走共同富裕道路的最初脚印……也留下了那一代报人的精神、业绩、高风亮节,还有那同志间的深情与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