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坛再无谢文利

□王宏波

早晨,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嘟嘟地响,我打开看到是哈尔滨市文联副主席、作家协会主席唐飙,在“哈尔滨历史文化研究会”群发出的文字—— “著名诗人,诗论家谢文利先生辞世,撰联以悼之——痛煞灯前落笔难成文,哀哉世间市贾再无利”。

谢文利不在了?

真的吗?

不应该的!

这位激荡在20世纪80年代的诗人,如夜空之上熠熠闪耀的星星,在哈尔滨的青年中点燃了激情之火。

诗,诗,诗,成为那个时代青年的热爱、青年的追求……

那时,我也是其中的一员,为诗那美好的意境焦虑、苦闷、欣喜、陶醉。

第一次见到谢文利老师是在哈尔滨业余文学院。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晚上,我们顶风冒雪来到哈尔滨市第一中学校,坐在我们的教室——学校的那座礼堂。

六点上课的铃声响起,大家立刻安静了,在陈隄教授的陪同下,一位瘦高个子,一头长发的先生走上讲台。他在落座前,伸出双手向后刷地梳理一下长发,把大衣脱下随手放在椅背上,坐下,从刚才夹在腋下的皮包里拿出一沓讲稿,扶了一下黑色镜框的眼镜,说:我们今天讲诗歌创作……

那天晚上在礼堂土黄色的灯光下,谢文利老师激情地讲着诗歌,从古到今,从中到外,眼镜后的目光炯炯地望着我们……

那一晚,他那略带些许辽宁口音的语调至今还在我的耳边响起着。

我到长春,和舅舅说起谢文利。

舅舅是20世纪60年代初吉林大学数学系毕业并留校的,早于谢文利三四年毕业,是正经的学兄。

他说:我知道这位诗人,很有名的诗人。你的那位潘舅舅是他同班同学。

我因为在舅舅家,凡舅舅的同志、朋友皆称谓舅舅。

潘舅舅潘志才吉林大学毕业后,在吉林省委工作。

他的家我是去过的,在东朝阳路一条安静的街旁一幢灰白色的日式小楼里,他戴着一副眼镜,总是笑呵呵地说话唠嗑。

那次我去长春时,他外出搞调研去了。

我再去长春时已是冬天,在一个雪后的晚上,舅舅陪我去看望这位潘舅舅。我们在聊天时,说到了谢文利。

他一听到他的这位老同学,眼睛一亮,笑呵呵地说:这是一个诗人!

他看我对他的这位同学很是崇拜的模样,就说:我给他写一封信,回去你去看看他。

回哈尔滨后,我到在阿什河街上的团省委的那座办公楼,找到了那时还叫《黑龙江青年》(后改为《新青年》)杂志社的办公室,再次见到这位诗人——谢文利老师。

他坐在面墙的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笑呵呵地迎接我,热情地让我坐在他邻桌的那把空椅子上,看着他老同学的信,问这位同学的情况。

他右面那个大窗户照进一片午后的阳光,这片阳光又把外面窗台的落雪洁白之光折射进来,使阳光有了一层好像经过过滤一样纯净的光芒。

他说:你写诗?那就要多读别人的诗歌作品,中国的外国的诗人多如繁星,只有读多了,你才有坚实的文化基础……

他说:我在哈尔滨工人文化宫有一个诗歌创作学习班,你可以去听听……

从那天我就正式认识了谢文利老师,也是在那一天认识了和他一个办公室的王显尧、许长军等。

我还真的到他在工人文化宫举办的诗歌学习班去听课了,那个教室在一楼,窗户临着中山路。

后来我在单位党委宣传部工作,又兼职机关团总支书记,在和省市新闻单位密切联系的同时,和《新青年》(原《黑龙江青年》)也建立了联系,成为他们的重点通讯员。每当写完稿子,我都要蹬着自行车从新阳路经纬街再蹬上霁虹桥,从一曼街经过哈尔滨市第三中学校的大墙,拐到阿什河街,一路风般地来到《新青年》所在的办公楼,在三楼的杂志社见到他们,要是见到谢文利老师,他的脸上总是堆满笑意,说:又来送稿子?

有一年的春天,《新青年》杂志社和《中国青年报》联合在江北太阳岛上的“青年之家”举办了共青团基层干部文学新闻写作培训班,由这两家的编辑记者讲课,在这里我认识了梁玉民、柳松、隋铁磊、张晓飞等文友。在三月的春风里,我们如大树上泛出的鹅黄的嫩芽,在这几位老师的辅导下,像汲取阳光雨露一样学习了更多的文学、新闻的知识。

在学习期间的每天晚上,都要举办舞会等文艺活动,隋铁磊模仿著名哑剧表演艺术家王景愚表演的《吃鸡》赢得了热烈的掌声,让谢文利、王显尧等笑得前仰后合,我们还戏谑地把《中国青年报》驻黑龙江省记者站站长雷收麦和谢文利、霍华民、由玉章等老师的姓名编成歇后语,更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些都是在青年时期和谢文利老师有关联的往事儿。

后来,我被调到黑龙江省森林工业总局工作。不久,谢文利老师也到了另一家杂志社工作,在一个夏天我还到地处南岗区崇德街的一所楼里看望他。他仍是在抽烟,仍是谈笑风生。

在以后,我知道他都是在忙着,所忙的都是和写作和文学和诗歌有着紧密关系的,从小学生抓起,进行写作的启蒙教育,并且硕果累累,培养了一批批小作家、小记者。

一时间,他的声望在教育界如他当年写诗一样,再次产生轰动效应。

在上世纪90年代一个落雪的时节,著名的诗人、教育家、《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词作者公木先生逝世,作为他的弟子谢文利到长春吊唁这位中国现当代著名诗人,回来后写就了一篇满怀深情的回忆文章。

因为我和公木先生也有着深厚的情谊,看到谢文利老师这篇回忆是深有同感的。

很久没有见到了,再见到是在2020年初,参加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代表大会,在华旗酒店环球剧场的会议报到处,他仍是瘦拔的身体,仍是黑眼镜框后那温和的目光,仍是那一脸平和的笑容,只是他的手上没有再夹着冒着缕缕青烟的烟卷……

他没有了当年的那种玉树临风,但有了一种老树弥坚。

我们约定等春暖花开,约王显尧、许长军、柳松、隋铁磊、梁玉民、张晓飞等朋友相聚,不想新冠疫情打断了我们的约定,一等就是三年……

20世纪80年代的那种激情,是经过那个时代的人都难以忘记的。

诗人谢文利就是那个时代的一个代表性的人物。

我给唐飙兄打电话,问他谢文利老师的情况,他说:“谢先生是在10月14日下午走的,享年81岁,16日给他送行远方。当时,我根据家属的意见,就没有通知各方,只有诗人李方元去送别……”

写到这里,该收笔了,那么这篇文字的标题呢?我想就用唐飙兄的挽联那句,稍作“篡改”,以纪念这位诗人——哀哉,世间文坛再无谢文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