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林

人有离合，岁月有荣枯，叶子如人，也如岁月。

少年时光，我住在山海关外的一个军队大院，院里有一片片林木，以杨树、柳树和榆树为众。每到秋季，树上树下，一片金黄。那时，我喜欢落叶，还捡拾一些不同形状的叶子，夹在书里作书笺。

到了花甲之年，我依然憧憬于秋韵。可落叶的时节，毕竟不同开花的季节，此时的心境毕竟不同少年，看着叶子一片片落下，似生命之书一页页翻过，感同身受，心有戚然……

我曾写过一首《秋之吟》，在我眼中，秋是一部丰收曲，半阕葬花词：“吟唱金灿灿的秋/也拾起枯黄的叶/吟唱爽爽秋风/也感受萋萋秋凉//秋是炎炎烈日的终结者/秋是漫漫冬季的通行证/秋是人生的盘点/欢乐中有淡淡的忧伤//我们赞美秋/是赞美一生的辛劳/我们拥抱秋/是拥抱成熟稳重的兄长/我们享受秋的恩赐/也体谅秋的一天天衰老……”

见惯了起起落落，叶子倒是坦然如常。它知道，在高枝，只是勾留，沉入泥土，方得始终。

比起落叶，我的诗似乎少了些许洒脱，多了些许矫情，这似乎与军人出身的我不合。

叶子的本色是绿。绿色代表清新、希望、环保和生命。叶子的每寸纹理都藏着春天，有花，它甘为陪衬；无花，它亦坦荡。落英缤纷，又铺陈了秋的辽阔。

从植物学角度，叶子还是植物的营养器官之一，斜生于枝茎之上，有同化、呼吸、蒸发等功用。

纵然羸弱的身躯背负如此重大，叶子也从不自矜，更不自哀。你看它，有没有春风都招展，下不下秋霜都落地。绽放时，无需赞美。飘然落下，也悄无声息。

叶子从萌芽那一刻始，就知道了最后的结局，可还是一丝不苟，走完生命的旅程。

这让我想起了德国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在其存在论名著《存在与时间》里阐述的生命意义的倒计时法——“向死而生”。趁生命还未终结，把能量发挥殆尽。

放翁有诗：志士凄凉闲处老，名花零落雨中看。奔七之人，病魔缠身，日渐老迈，死亡二字不时萦绕脑际，难免时有沮丧。但从另一个角度想，我们也曾有过年轻的浪漫，成功的快慰，跌宕起伏的人生，让乏味的生活多了色彩，多了谈资。

人生的变化是拉不住的。

你看，落叶的季节也是收获的季节。只有成熟的叶子才配落下。落叶，是揖别，也是重生。

叶子是带着欣慰和期许走的。走也不离根，回来时，又是一片葱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