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凯湖湖岗踏雪

兴凯湖湖岗。

□文/王文秋 摄/李荣先

正赶上不急不缓的雪花飘然降落,我走进兴凯湖湖岗。在第二泄洪闸南部,有一段几十里长的岗子,它犹如卫士一般,日夜守护着浩瀚湖水。过去的近二十年里,我大多春夏季节前往那里。岗上各种原始树木斑驳缭绕,低矮的灌木丛随处可见,它们的下面绒草横铺,宛若绵延的地毯,填平岗上的凸凹不平。翠绿映入眼帘,自然给人一种怡然之感。

很少冬季去那里。如今踏足那里,怀揣一颗平静的心想踏踏实实地在那儿待上一阵子,应该是第一次。

纤弱的衰草已经完全被白雪覆盖,俯首凝望,总觉得有什么声音钻入耳畔,仿佛脚下仍旧踩踏濡湿的草地,软软的,可以让脚上沉甸甸的重量找到可以安放的地方。我向前迈了一步,鞋子迅速陷进厚雪深处,瞬间脚掌触碰到草丛,突然感觉心房快速地跳动了几下。

一步步行走,贴着湖岗的边缘。转头扫视,一片片黛绿的树木纷繁芜杂,树与树之间的空隙也各不相同,犹如九曲回廊,呈现一定的立体感,视线在远近之间徘徊,无论怎样,都望不到它们的尽头。即便隆冬时节,也是如此。没有了繁枝茂叶,更能辨清树干的粗壮和斜枝的苍劲。

没有风。雪在林中徐徐飘落,无声,但却有一股清新的味道钻入肺腑。雪花坠在伸长的枝干上,层层叠加,但过不了多久,便大丛滚落,直接掉在地上,在地面的厚雪上砸了个旋涡,成为皑皑白雪中的因子,想找也找不到。斜枝伸展,它的顶端犹如一把凌厉的箭,直冲天空的方向,似乎要刺破这冷的空气,刺破低压压的阴霾。枝头上的芽眼已经闭合,但皆凸出了一个个麻麻咧咧的小包,不算太圆,但却鼓鼓的,好像积蓄的膨胀随时就要炸裂,喷薄出来。此时的老树皮倒是整洁干净,一尘不染,被风雪无数次扫过,更加显得从容淡然,清清爽爽的身姿像被冲洗过一般。向远望去,乳白色的、深黑色的、墨绿色的,一桩桩斑斓笔直的树干挺立,颇具威严肃穆之态。

走进林子中,偌大的空间只有我自己,尚可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杂着枝头落雪的声音,还有地上雪的颗粒悄然蠕动的声响。和空灵的世界融合一起,我撅起嘴唇,向上微微吹了口气,胡子上的霜白飘飞,散落鼻翼,瞬间又融化,湿润了嘴角,一种香甜的味道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我记起夏季来到这里的情景。绿茸茸的小草连接老树根部的苔藓,绿色蔓延,直接爬上树顶,繁茂的枝叶遮蔽,如镂空的天窗,抬头仰望,感觉天空也是绿色的。那时的树林里并不宁静,飞鸟穿梭,虫蚁爬动,阳光晃得叶子也娇喘不已。尤其树林背后的湖声激越,犹如洪钟巨响,奔突嘶嚎,奔涛走浪直涌岸边,撞得整个岗子也颤颤巍巍。

季节轮回,如今的湖水封冻,不再听到撼人心魄的声响。但是当我爬上湖岗的最高处时,白茫茫的兴凯湖闯入视线的一刹那,敬畏之心依然犹如当初,未有丝毫减退。

清一色的白,一望无垠,与天相接。它仿佛把苍穹拉低,凑近它的耳朵,轻轻诉说或者悄悄私语。这种温情的场面此刻看来并不太真实。分明看到隆起的奇形怪状的冰排一堆堆陈放湖面,分明看到千万堆被卷起的雪错落不平成垄成沟,分明看见晶莹的湖面裂开深深的口子仍旧从里到外透着桀骜不驯。与狂风抗争,与冰点周旋,之后暂时的平静,倒让人更觉不寒而栗。

我睁大眼睛,任凭血液沸腾。目光放远收回,拉近又远去,我期待狂烈的西北风被湖面断裂的口子吞噬的情景,期待它累得筋疲力尽抖落纷飞大雪的仓皇情景,期待它逃回冬日的天空气喘吁吁的情景。

快速向前迈了一步,突然感觉冰封的兴凯湖仿佛也跟随我挪动了一下。沿着湖面一直向湖岗挺进,不知不觉眼前竟然呈现移动的兴凯湖冰排横空,飞雪连天之景。并且,我还清晰地听到湖底涌动的暗流迅速升腾、窜涌,逐渐削薄背上驮着的冰层,它们唱着欢快的歌谣,舞动激情的旋律,昂扬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