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

刚刚过去的这个冬天“尔滨”火了，迎着山海关的晨曦，踏上满载幸福的火车，追逐那一片最早落下的雪花。亲爱的马铃薯殿下、小砂糖橘、小野生菌公主王子们，请随我上车前往哈尔滨。古老的索菲亚教堂上有您伸手可摘的月亮，冻梨摆盘迎接尊贵的客人，鄂温克族老人牵着驯鹿讲述白山黑水间的古老传说……而我也被董宇辉推荐的迟子建的新书《东北故事集》所温暖。

《东北故事集》是迟子建近两年来最新的短篇小说集。内容包括《喝汤的声音》《白釉黑花罐与碑桥》《碾压甲骨的车轮》三个短篇故事。与以往不同的是迟子建打开丰富的想象之门，用细腻苍茫的笔触，现实与魔幻相结合的手法，以普通人悲欢离合的故事，解开黑龙江瑞雪之下，从宋金时代，经过晚清，民国到现代的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

其中《喝汤的声音》以海兰泡惨案为背景讲述哈喇泊家族三代人在黑龙江畔的生活繁衍与喜怒哀乐；《白釉黑花罐与碑桥》以宋徽宗的靖康之变后，囚禁五国城的岁月为基础，以两件文物为导游，带我们展开一场如庄生梦蝶般亦真亦幻的穿越之旅；《碾压甲骨的车轮》以晚清罗振玉所藏甲骨失散为线索，围绕主人公的丈夫李贵的失踪案，探寻现代社会里人类心灵的点点微光。

张爱玲说：“生命就像一袭华美的袍，里面爬满了虱子。”我的偶像迟子建却说，“生活呀，是一打开盒子里面飞出一个精灵般的蓝蝴蝶。”迟子建善于描绘恢宏壮阔的长篇历史，比如她写《额尔古纳河右岸》就是一部鄂温克民族的大变迁史。她写的《晚安玫瑰》就是20世纪30年代犹太人在哈尔滨的救赎之旅。

但是这三部短篇小说迟子建却用了“东野圭吾”似的悬疑写法，通过线索人物和物件，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层层递进，抽丝剥茧，慢慢向真相靠近。在《喝汤的声音》中，历史学家“我”跟随领导出差饶河，在河边小酒馆里用餐时邂逅一个虚构的女摆渡人，“我”在半醉半醒之间，与亡妻麦小芽隔空叙旧，女摆渡人则以哈喇泊家族的牙齿不好为依据，代入他们家族爱喝汤的习惯，引出哈喇泊三代人惊心动魄的家族史诗。等我酒醒之后，一切如故，耳畔只留下喝汤的声音。在《白釉黑花罐与碑桥》中，一个民间业余探宝人巴兰河漂流遇险后被窑工救起，中途邂逅摆渡人。通过宋徽宗留下的瓷罐与碑桥这些历史遗迹，穿越千年时光，揭开宋徽宗那段被囚的血泪故事。《碾压甲骨的车轮》完全是一个历史探案小说，开影楼的丈夫李贵突然失踪，唯一线索是与妻子往来的邮件，李贵自称去寻找祖上压过甲骨的车轮。妻子与丈夫李贵的邮件架起一座桥梁，让读者在现实与历史之间来回穿插往返。海鲜小厨的老板贺磊借着陪伴的名义与李贵的妻子暗生情愫，妻子在道义与欲望中矛盾交织。故事的最后留白也没有给出真相，让读者回味无穷。

三篇故事从哈喇泊人、瓷罐、碑桥、碾压甲骨的车轮入手，重新构建黑龙江瑞雪下近千年的历史沉浮。她又一次轻轻地唤醒了我们隐藏的苍凉心境。像一大片荧光弥漫，那些传统的，朴素的，固执的情感，还有那山岭间深沉的水流，青草上晶莹的露珠，划过长空的飞鸟，不惧燃烧的太阳，有盈有亏的月亮，踏着泥泞的野鹿，负重的马，洄游的鱼，都让我看到了生命的坚韧美好。在悠远的自然和辽阔的生命里，给予我们宽厚温暖的精神抚慰。

每次读她的故事，我也总能生出一丝柔软，浸着薄雾与水汽，在静谧中，在夜幕下，于心间腾起。以前喜欢迟子建的文字，是喜欢她充满暴风雨味道的故事。而现在喜欢她，更多的是她面对文字，面对人生的态度。希望迟子建一直这样写下去，愿她笔下白山黑水的传说更加精彩，纷纷瑞雪下的故事让人充满期待。